炒粉攤的燈果然還亮著，暖黃的光裹著油煙香涌過來，老板正低頭擦著油膩的鐵板，聽見腳步聲抬頭笑：“倆小子，來晚一步就趕不上最后一鍋了?！?/p>

蘇硯之剛要開口，付辰已經(jīng)先遞了錢：“兩碗炒粉，都加雙蛋，多放青菜。再要兩串烤面筋，炸藕盒來四個——藕盒要剛炸好脆生生的?！彼麄阮^看蘇硯之，“你不吃辣吧？上次看你吃餛飩沒放辣椒?！?/p>

蘇硯之愣了下才點頭，老板已經(jīng)應著“好嘞”，鏟起油往鐵板上一澆，滋啦一聲響，混著蔥花的香氣瞬間漫開。他往旁邊退了退，正好撞進付辰肩頭，兩人都笑了，往石板路外側挪了挪，給路過的行人讓道。 這時老板把炒粉遞過來，兩個白瓷碗冒著熱氣，雙蛋煎得金黃，青菜綠得透亮?？久娼詈驼ㄅ汉醒b在紙袋子里，藕盒還燙得能聽見油星滋滋響。兩人找了攤邊的小矮桌坐下，蘇硯之咬了口藕盒，外皮脆得掉渣，內(nèi)里的藕絲混著肉末，鮮得他眼睛亮了亮。

“好吃吧？”付辰也拿起一個，“我上周就想吃，總忘。”他吸了口炒粉，粉裹著醬油香滑進嘴里，含糊道，“老板的粉炒得比我媽做的好，我媽總把粉炒成一團。”

“我媽不會做飯，”蘇硯之隨口接了句，又趕緊低頭吃粉，怕說多了掃興，卻聽見付辰問：“那你平時吃什么？校外的小吃攤？”

“嗯，有時候自己煮面?！碧K硯之扒拉著碗里的蛋，忽然感覺付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時正撞見他眼里的認真，“下次你要是懶得煮面，喊我一聲，我家離這兒近，我媽做的雖然沒炒粉好吃，但管飽?！?/p>

炒粉的熱氣撲在臉上，暖得人鼻尖發(fā)潮，蘇硯之沒應聲，只把碗里的另一個蛋夾給付辰，“你多吃點?！?/p>

付辰笑了笑，沒推回去，幾口把蛋咽下去，忽然指著遠處的操場：“下周運動會，你舉著牌子走在最前面，肯定好看?！彼D了頓，又補充，“我跟班長說了，我站你旁邊，幫你扶著牌子——萬一風大，別把你吹得晃悠?！?/p>

蘇硯之想起剛才他說“把我的影子畫得比你高”，耳尖又開始發(fā)燙，卻沒再否認，只小聲說：“牌子不重?！?/p>

“重不重都得扶，”付辰把最后一口炒粉吃完，把碗推到一邊，拍了拍肚子，“不然你舉著牌子笑的時候，萬一沒站穩(wěn)，摔了怎么辦？”

他說得坦蕩，蘇硯之卻想起自己畫舉牌速寫時，特意把旁邊留白的位置畫得寬了些，想著到時候可以站個人。晚風又吹過來，帶著炒粉攤收攤的動靜，老板開始收拾鐵板，叮當?shù)穆曧懟熘h處操場殘留的歡呼，軟乎乎地裹著兩人。

付辰站起來，伸手拉了蘇硯之一把，“走了，送你回家?！?/p>

蘇硯之被他拽著站起來，書包帶滑到胳膊上，也沒在意，只跟著他往巷口走。梧桐葉的影子落在兩人手上，交疊著又被風吹開，像剛才碗里混在一起的蛋，暖融融地粘在一塊兒。

“對了，”快到巷口時，付辰忽然停下，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給蘇硯之，是塊用紙巾包著的橡皮，印著小老虎的圖案，“剛才看你橡皮好像掉在操場了，撿著了?！?/p>

蘇硯之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畫速寫時確實把橡皮放旁邊了，他接過來，指尖碰到付辰的手，涼絲絲的，卻讓心里暖得厲害?！爸x謝?！?/p>

“謝什么，”付辰笑了笑，往回退了兩步，“快進去吧，明天早自習見——記得把舉牌的速寫帶來，我還沒看夠?！?/p>

蘇硯之點點頭，攥著那塊橡皮往巷里走，走了兩步回頭，看見付辰還站在路燈下，影子斜斜地鋪在地上，像片等著人的云。他揮了揮手，看見付辰也揮了揮手，才轉身跑進巷里。

晚風把巷口的腳步聲吹遠，蘇硯之摸了摸口袋里的橡皮，又摸了摸書包里的速寫本，本子上畫著舉牌的樣子，旁邊留白的位置，隱約能看出一個少年的輪廓，比舉牌的人，稍微高了那么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