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的鏡子蒙著層薄薄的霧氣，暖光燈把空氣烤得有些悶。張昱站在角落，手心里攥著軍帽，指節(jié)泛白——離正式上場還有半小時，帶隊干部突然說要統(tǒng)一化妝，“舞臺燈光強，不打粉顯臉黑”。

男兵們大多嘻嘻哈哈地湊成一團，任憑化妝師在臉上涂涂畫畫，只有張昱杵在原地，看著鏡子里自己緊繃的臉，耳根又開始發(fā)燙。他剛想找個借口躲出去，就被一個清亮的聲音叫住：“張昱，過來呀?！?/p>

是那個梳馬尾的女兵，叫李薇。她手里拿著個粉撲，正對著他笑，身后還跟著兩個女兵，手里都捧著化妝盒，眼里明晃晃的帶著點“看好戲”的期待。

“我……不用了吧?！睆堦磐罂s了縮，聲音有點悶，“我皮膚不黑。”

“噗嗤——”李薇笑出了聲，幾步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在化妝鏡前的椅子上，“舞臺妝跟皮膚黑不黑沒關系，是要讓臺下看清楚五官。你這張臉不上點妝，可惜了?！?/p>

她的指尖帶著點粉餅的涼意，輕輕碰了下他的臉頰，張昱像被電流擊中似的，猛地繃緊了肩膀，連呼吸都放輕了。

“放松點呀，又不是給你畫花臉?！迸赃呉粋€圓臉女兵拿著眉筆湊過來，眼睛彎成了月牙，“你睫毛真長，不用涂睫毛膏都好看?！?/p>

這話剛說完，張昱的睫毛就飛快地扇了扇，像受驚的鳥。李薇憋著笑，拿起粉撲沾了點散粉，往他臉上輕輕拍。粉撲軟軟的，帶著點香粉的味道，和他平時聞慣的汗水味、槍油味完全不同，讓他渾身不自在，偏偏又動彈不得——李薇的手就放在他的下巴上，輕輕托著，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燙得他想往后躲。

“別動哦，”李薇的聲音放得很輕，幾乎貼在他耳邊，“粉進眼睛里該不舒服了?！?/p>

她的呼吸帶著點淡淡的薄荷糖味，拂過他的耳廓，張昱的脖子瞬間紅了一片，連帶著后頸的碎發(fā)都像要燒起來。他死死盯著鏡子里的自己，不敢看李薇低垂的眼睫，可余光里全是她專注的樣子：眉頭微蹙著，嘴角抿成一條淺淺的線，認真得讓他心跳都亂了節(jié)拍。

“好了，該畫眉毛了?！眻A臉女兵舉著眉筆湊過來，筆尖離他的眉骨只有寸許。張昱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睫毛又開始發(fā)抖，像被風吹動的蝶翼。

“你看你，緊張得跟要上刑場似的?！崩钷鄙焓郑弥父馆p輕按了按他的眉心，“放松，你看王鵬他們，早就頂著紅臉蛋去旁邊打牌了?！?/p>

她的指尖軟軟的，帶著點粉餅的細膩感，張昱被她碰過的地方像長了層薄繭似的發(fā)燙。他硬著頭皮“嗯”了一聲，聲音細得像蚊子叫，惹得旁邊兩個女兵低低地笑起來。

眉筆在眉骨上輕輕劃過，癢癢的。張昱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視線落在鏡子里李薇的手上——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虎口處有塊淡淡的繭，大概是常年練舞蹈磨出來的。他突然想起那天她讓自己幫忙踩鞋帶，舞蹈鞋里露出的腳踝很細，卻在跳躍時充滿了力量。

“別動，這邊有點歪?！眻A臉女兵輕輕嘖了一聲，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往左邊轉了轉。張昱的臉更紅了，感覺自己像個被擺弄的木偶，偏偏對方的手指軟軟的，帶著點化妝品的香氣，讓他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李薇在旁邊看著，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你頭發(fā)有點亂，等會兒上場前記得抹點發(fā)膠，不然燈光一打，顯得沒精神?！?/p>

她的指尖擦過他的額角，像羽毛輕輕掃過，張昱猛地抬起眼，正好在鏡子里對上她的目光。李薇的眼睛很亮，帶著點促狹的笑意，見他看過來，還故意眨了眨眼。

“刷”地一下，張昱的臉徹底燒了起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連脖子都泛著一層粉色。他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軍靴上的鞋帶，耳朵里嗡嗡作響，連女兵們的笑聲都聽不太清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崩钷毙χ牧伺乃募绨颍岩幻嫘＄R子遞到他手里，“看看，是不是精神多了？”

張昱捏著鏡子，手指都在發(fā)顫。鏡子里的人，臉頰透著點自然的粉白，眉毛比平時更英挺些，連眼窩都顯得深邃了點。確實比平時精神，可那陌生的樣子讓他有點無措，尤其是想到等會兒要頂著這張臉在全軍區(qū)面前踢正步，心跳就更快了。

“挺好看的?！崩钷睖愡^來看了一眼，語氣里帶著點真心實意的贊嘆，“果然是天生的好底子?！?/p>

張昱把鏡子遞回去，低著頭小聲說：“謝謝?！?/p>

“謝什么，”李薇把粉餅收進化妝盒，沖他揚了揚下巴，“快去準備吧，馬上要上場了。別緊張，就當下面都是咱們連的兄弟?！?/p>

張昱“嗯”了一聲，站起身時差點撞到椅子腿。他快步往男兵隊伍那邊走，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正好看見李薇和那兩個女兵站在鏡子前，不知道在說什么，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的臉又熱了，趕緊轉回頭，大步往前走，可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似的，暖暖的。剛才粉撲的觸感、眉筆的輕癢、李薇指尖的溫度，還有那淡淡的香粉味，像一串細碎的光點，在他心里明明滅滅地閃著。

帶隊干部在前面喊：“各就各位！準備上場了！”

張昱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桿。鏡子里那個帶著點粉色臉頰的自己，好像也沒那么別扭。他摸了摸發(fā)燙的耳尖，嘴角忍不住悄悄往上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