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shù)日,魏嬿婉都未曾踏出寢殿半步。
她命人緊閉宮門,連晨昏定省都托病不去。殿內(nèi)紗簾低垂,燭火晝夜不熄,映得她臉色愈發(fā)蒼白。案幾上攤著幾頁宣紙,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春蟬、瀾翠、進忠……每一個名字上都劃著血紅的叉。
"為什么……"
她指尖顫抖,一滴墨汁落在"春蟬"二字上,瞬間暈開成猙獰的黑斑。
夢里那個自己,為何要殺她們?
春蟬是她進宮后最好的朋友,在她最落魄時也不離不棄;瀾翠更是為她擋過嘉嬪的鞭子,背上至今留著疤??蓧糁械慕Y局里,她們一個被活活打死,一個被灌了啞藥推入枯井……
"嘔——"
魏嬿婉突然干嘔起來,喉間涌上腥甜。她死死抓住案幾邊緣,指甲在檀木上刮出刺耳聲響。
最讓她想不通的是進忠。
夢里那些零碎片段里,明明他們早已……可最后為何她會用那支金步搖,親手刺穿他的喉嚨?
"主兒!"春蟬慌慌張張跑進來,"皇后娘娘……歿了!"
魏嬿婉猛地抬頭,金步搖穗子掃過臉頰,冰涼如刀。
"說是昨夜在池上賞月失足落水……"春蟬聲音發(fā)顫,"可奴婢聽說,撈上來時娘娘指甲里全是血,嘴里一直念叨著一報還一報……"
"啪!"
魏嬿婉手中的狼毫筆斷成兩截。
皇后的臉在她眼前浮現(xiàn)——那個總帶著慈悲笑意的女人,還會堅持到嫡公主出嫁。
可如今,竟提前了這么多……
"主兒?您的手流血了!"春蟬驚呼。
魏嬿婉低頭,才發(fā)現(xiàn)斷筆的尖銳處已扎入掌心。鮮血順著掌紋蜿蜒而下,像一條赤紅的小蛇。
"無妨。"她忽然笑了,眼底泛起詭異的光,"備水沐浴,本宮要去給皇后娘娘……哭靈。"
皇后的梓宮停在坤寧宮,滿殿素白。
魏嬿婉跪在命婦隊列中,額角貼著冰涼的金磚。四周哭聲震天,她卻一滴淚都沒有。余光里,她看見皇帝站在最前方,玄色龍袍下擺繡著暗金云紋,像一條蟄伏的龍。
"魏貴人倒是情深。"
一道陰柔嗓音在耳畔響起。進忠不知何時跪在了她身后,呼吸拂過她后頸:"可惜眼淚都沒準備,未免太不敬了。"
魏嬿婉背脊一僵。
三日不見,他竟憔悴了許多,眼下泛著青黑,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
"本宮悲痛過度,淚已流干。"她壓低聲音,"公公倒是清減了。"
進忠輕笑,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將一物塞入她手中。
是一枚絨花。
"昨夜奴才在太液池邊撿到的。"他語氣輕飄,卻字字誅心,"貴人猜猜,是誰的?"
魏嬿婉低頭,她認得這絨花,是七夕皇上賞給純貴妃的!
她心頭劇震。
"這宮里啊,"進忠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劃,"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