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煥然一新,廊下新?lián)Q的琉璃宮燈映得滿殿生輝,連檐角垂下的銅鈴都系上了簇新的紅綢。
魏嬿婉捧著錦盒立在殿外,指尖在盒面金絲紋路上輕輕摩挲。殿內(nèi)傳來皇貴妃的笑聲,那聲音又尖又亮,像只得意洋洋的孔雀在炫耀新長的尾羽。
"皇貴妃娘娘今日心情甚好呢。"春蟬小聲道。
魏嬿婉唇角微勾:"是啊,畢竟剛得了天大的恩典。"她低頭理了理袖口,確保腕間那對翡翠鐲子能被陽光照得通透——那是她特意挑的,成色比皇貴妃常戴的那對還要好上三分。
"魏貴人到——"
殿內(nèi)說笑聲戛然而止。魏嬿婉垂首邁入,裙擺分毫不差地掃過金磚縫線。她行禮的姿勢極美,腰肢微折,脖頸低垂,額間珍珠墜恰到好處地晃出一弧柔光:"臣妾恭賀皇貴妃娘娘,愿娘娘鳳體康泰,福澤綿長。"
"哎呀快起來!"皇貴妃從主座急急起身,腕上翡翠鐲子叮當作響。她今日穿了件絳紫色繡金鳳宮裝,發(fā)髻上的點翠大簪隨著動作輕顫,活像只花枝招展的錦雞。
魏嬿婉順勢將錦盒高舉過頭,指尖微微發(fā)顫,顯得無比虔誠:"臣妾特意尋來南海珊瑚佛珠,聽聞娘娘近日禮佛......"她抬起眼,眸中水光盈盈,"這珊瑚生在普陀山懸崖,采珠人要系著繩索......"
"好孩子!"皇貴妃感動得眼眶發(fā)紅,一把抓住她的手,"本宮正愁沒有趁手的念珠呢!"她手上力道沒個輕重,鎏金護甲在魏嬿婉手背刮出幾道紅痕。
蠢貨。魏嬿婉在心底冷笑,面上卻愈發(fā)恭順。那佛珠每一顆都用藥汁浸泡過,捻得久了,會讓人心煩氣躁。
"娘娘如今統(tǒng)領(lǐng)六宮,定是勞心勞力。"魏嬿婉跪著奉茶,故意讓滾燙的杯沿貼著指尖,很快燙出一片紅痕,"臣妾愿效犬馬之勞。"
皇貴妃果然心疼地拉她起身:"你呀,就是太實誠。"她身上濃郁的茉莉香粉味熏得魏嬿婉喉頭發(fā)緊,"瞧這小手燙的......"說著竟褪下自己的鎏金護甲往她手上套,"本宮瞧著,滿宮里就數(shù)你最貼心。"
護甲冰涼沉重,內(nèi)里還沾著皇貴妃手心的汗?jié)n。魏嬿婉卻像得了天大的恩賜般顫抖起來,眼淚要落不落地懸在睫毛上:"臣妾......臣妾何德何能......"
"對了,"皇貴妃突然壓低聲音,湊近時發(fā)髻上的金鳳釵差點戳到魏嬿婉眼睛,"皇上昨兒問起三阿哥的功課,說《論語》背得不熟......"
魏嬿婉眼睛一亮。夢里三阿哥正是被皇貴妃養(yǎng)廢的,整日就知道斗蛐蛐。她故作憂心地蹙眉:"三阿哥天資聰穎,定是師傅教得急了些......娘娘放心,"她湊近耳語,"臣妾兄長認識個太師,最會教孩子......"。
皇貴妃果然眉開眼笑,拍著她手背道:"好妹妹,本宮就知道你最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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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鐘粹宮時,魏嬿婉在拐角假山后看見了進忠。他正倚著太湖石把玩一枚玉佩,靛青蟒紋袍角被風吹得翻飛。
"娘娘演得真好。"他遞來浸了玫瑰露的帕子,指尖在她燙紅的指節(jié)上似有若無地一蹭,"皇貴妃怕是做夢都想不到,您送的那串佛珠......"
"噓——"魏嬿婉突然貼近,將擦過手的帕子塞回他袖中。她今日熏的是冷梅香,與進忠身上的沉水香糾纏在一起,竟顯出幾分旖旎,"本宮聽說,嫻妃近日總往寶華殿跑?"
進忠會意,俯身時嘴唇幾乎貼上她耳垂:"奴才查過了,她在求子。"他呼吸灼熱,"每日跪足兩個時辰,膝蓋都青了。"
"真好。"魏嬿婉撫過自己平坦的小腹,金護甲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本宮那兒還有包嘉妃留下的'助孕藥',明日就送給嫻妃姐姐吧。"她笑得溫柔,"畢竟姐妹一場......"
暮色中,兩人相視一笑。遠處鐘粹宮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脆響——看來皇貴妃已經(jīng)開始摔茶盞了。
魏嬿婉理了理鬢角,朝著自己宮殿走去。臺階要一級級踩,而皇貴妃這塊墊腳石,用起來真是再順手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