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那塊青石板前,手指微微發(fā)抖。弟弟的名字刻得歪歪扭扭的,是他五歲時自己拿小刀刻的。那時候他坐在院子里的臺階上,笑嘻嘻地說要讓整個相府都知道這是他的地盤。
"姐你看,以后這就是我的寶庫!"
現(xiàn)在他的寶庫里藏著先帝親筆寫的圣旨和裴家這些年貪污的賬本。
我把圣旨鋪開,借著微弱的晨光看清楚。確實是先帝的字跡,一筆一劃都熟悉得讓人心里發(fā)酸。當年先帝病重時,我還去宮里請安,親眼看見他握著毛筆寫東西,手腕都在發(fā)抖。
"沈家權柄,傳予沈清和。若有違者,天地共誅之。"
這最后幾個字讓我眼眶發(fā)熱。原來弟弟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他臨終前一直拉著我的手說"姐,你一定要活下去",為什么他說"他們想讓你以為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我攥緊圣旨,指甲掐進掌心。痛感讓我清醒過來,想起大婚那夜蕭景珩說的話:"我雖不能給你真心,但定不負你沈家恩情。"
他負了我的真心,也負了沈家的恩情。
我把圣旨小心收好,又翻開賬本。密密麻麻的字記錄著裴家這些年如何通過漕運、軍餉、鹽務撈錢,還有一欄專門寫著"沈清和之死"。
我越看越氣,手都在發(fā)抖。賬本上寫著如何買通醫(yī)官,在弟弟每日喝的湯藥里下毒,再偽造病歷,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病死的。
"姐..."
我聽見弟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是他臨終前握著我的手說的最后一句話:"別怕。"
我咬破嘴唇,血腥味提醒自己不能再軟弱。我必須活著,必須為弟弟討回公道。
正要起身,突然聽見身后有動靜。我迅速躲到窗邊,透過縫隙看見一個黑衣人從假山后面走出來。那人穿著夜行衣,但身形看著有點眼熟。
"裴家已經派殺手入京了,目標是你和太后。"那人壓低聲音說,"他們想讓你死在京外,好讓太子無從追責。"
我屏住呼吸,仔細打量那個黑衣人。雖然蒙著臉,但我認出來了,是蘇挽晴身邊的貼身侍女。就是她幫我送過密信。
"這是玉佩,信我一次。"黑衣人把一塊玉佩丟在地上,轉身躍上墻頭消失不見。
我等了一會兒才走出去撿起玉佩。是蘇家的舊物,看來她是真的要幫我了。
我把玉佩收好,檢查了一下隨身的武器。匕首、銀簪、長劍都在,還有幾顆迷藥。我將賬本和圣旨小心封進行囊,準備動身回京。
剛起身,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不止一個人,而且步伐很重,像是穿著鎧甲。
我屏住呼吸,透過門縫往外看。果然是裴家的人,為首的那個我在宴席上見過,就是他暗示我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我悄悄往后院退,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個廢棄的水井。井口很大,足夠藏人。我看了看周圍,確認沒人注意,輕手輕腳地跳了進去。
井底很窄,只容得下一個人蜷縮。我摸到旁邊有條粗繩,應該是以前用來打水的。我把繩子纏在腰間,這樣就算有人往下扔石頭也不會直接砸到我。
外面?zhèn)鱽黹_門的聲音,接著是靴子踩在地上的腳步聲。
"搜!她一定還在附近!"
我屏住呼吸,聽著他們在屋里翻找東西。突然聽見有人說:"大人,這里有個暗格。"
我心里一緊,那是我剛才藏圣旨和賬本的地方。
"里面什么都沒有。"另一個聲音說,"可能是老鼠咬破的。"
我松了口氣,看來他們沒發(fā)現(xiàn)我留下的痕跡。
"走,去后院看看。"
腳步聲往這邊來了,我趕緊往上爬。井壁有些滑,但我還是抓住凸起的磚塊慢慢往上挪??斓骄跁r,聽見上面有人說:"去那邊看看。"
我趁機從井里爬出來,躲在一堵斷墻后面。裴家的人果然都往另一邊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離開。突然聽見有人說話:"我知道你在這兒。"
我猛地轉身,看見一個黑衣人站在不遠處。他沒有戴面罩,我認出來了,是王嬤子的兒子。
"你怎么會在這兒?"我警惕地問。
"我是來幫你的。"他低聲說,"我娘臨死前讓我保護你。"
我愣住了。王嬤子是我爹的通房丫鬟,后來被扶正。她一直對我很好,去年突然病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我看見蘇姑娘留下的玉佩了。"他指了指我胸前的玉佩,"她讓我告訴你,裴家的人已經知道你要回京,會在半路設伏。"
我握緊長劍:"那你打算怎么幫我?"
"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繞過去。"他說,"但得快點走,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你不在這兒。"
我猶豫了一下,跟著他往小路走。路上我問他:"你怎么會投靠裴家?"
"為了報仇。"他咬牙切齒地說,"他們害死了我娘。"
我沉默了。原來王嬤子也是被害死的,我以前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我們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天已經亮了。遠處能看見京城的城墻。
"前面就是城門了。"他說,"你進城之后要小心,裴家的人肯定已經安排好了。"
我點點頭:"謝謝你。"
他搖搖頭:"不用謝我,這是我欠你娘的。"
我正要說什么,突然聽見身后傳來馬蹄聲?;仡^一看,十幾個裴家的死士正朝這邊追來。
"快跑!"他推了我一把。
我拼命往前跑,聽見他在后面和追兵打斗的聲音。我不敢回頭,眼淚模糊了視線。
終于跑到城門口,我擠進人群里?;仡^看了一眼,他已經倒在血泊中了。
我咬緊牙關,擦干眼淚。現(xiàn)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得活著,必須活著為所有人報仇。
進了城,我直奔太后那里。路上經過一家茶樓,聽見里面的人在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皇后娘娘逃出宮了。"
"不是逃,是廢了。"
"可太子爺好像后悔了......"
我不想聽這些閑話,加快腳步往前走。路過東宮時,看見蕭景珩正在練劍。他還是穿著那身玄色蟒袍,腰間玉帶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我想起大婚那夜,他說要去書房批奏折,其實去了蘇婉兒那里。那時候我就該明白,他永遠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我握緊拳頭,繼續(xù)往前走。這一次,我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