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空氣比往常更冷。
怯嗔的指尖剛觸到通風管道的邊緣,耳尖就捕捉到了那熟悉的腳步聲——比平時更沉,更慢,像是刻意踩出某種壓迫的節(jié)奏。
竹音的手搭在她肩上,呼吸急促?!笆遣皇恰??”
“噓?!?/p>
怯嗔沒回頭,凝神聽著那道腳步聲。
“肯定是又被發(fā)現(xiàn)了。”怯嗔咕噥一聲,猛地攥住竹音的手腕,把人往旁一推。
竹音踉蹌著跌進拐角的陰影里,而怯嗔則轉身,雙手背在身后,腳尖一下一下地點著地,發(fā)出“噠、噠”的聲音。而她臉上已經(jīng)掛好了那副慣用的無辜表情,甜膩中透出一絲狡黠。
看守的身影從黑暗里浮現(xiàn)。
這一次,他沒有穿那件筆挺的外套,只套了件單薄的黑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他的指節(jié)間夾著一把黃銅鑰匙,漫不經(jīng)心地轉著圈。
“我說過?!彼穆曇艉茌p,甚至算得上溫和,“再有下次?!?/p>
怯嗔的睫毛顫了顫,但嘴角的笑意絲毫未減。“大人,您瞧這話……我只是餓了,出來找點吃的嘛?!彼噶酥高h處,“廚房的面包放久了會發(fā)霉的?!?/p>
看守忽然笑了。
那笑容讓怯嗔后頸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廚房?”他抬手,鑰匙冰涼的金屬面貼上她的臉頰,緩緩下滑,“在東邊?”
鑰匙的齒痕刮過她的下頜線,最后停在她頸側的脈搏上。
怯嗔的喉頸動了動。
她當然知道廚房在西邊。
“我……記錯了?”她眨著眼,帶著些討好的意思,試圖用指尖去勾他的袖口,卻被一把扣住手腕。
“演技退步了?!笨词氐穆曇衾飵еc遺憾,仿佛在點評一道失敗的甜點。
下一秒,天旋地轉。
怯嗔甚至沒看清他是怎么動作的,整個人就被扛上了肩頭。
她的胃部狠狠撞上他的肩膀,眼前發(fā)黑,卻還記得朝竹音藏身的方向踢了踢腿——不是求救,是警告。
——別出來。
看守的手掌壓在她的后腰上,像烙鐵一樣燙。
“放開!我自己能走——”她掙扎著抬頭,卻在對上一扇從未見過的黑鐵門時,聲音戛然而止。
鐵門籠罩在黑暗下,卻仍看得見門后是一段向下的石階,每一級都刻著深深的凹痕,像是被什么重物反復拖拽留下的。潮濕的霉味混著鐵銹的氣息涌上來,嗆得她咳嗽。
她不再掙扎,向下走時她的目光不斷掃過石墻,試圖記住這段路,直到她看到階梯的盡頭——
——是一座地下室。
地下室比想象中寬敞。
四壁嵌著暗沉的金屬架,上面整齊陳列著各種器具——鞭子、鐐銬、幾把形狀古怪的刀具,排排銀針……正中央立著個鐵架臺,臺面卻干凈得反光。
怯嗔的腳剛沾地,就聽見身后“咔噠”一聲。
門鎖了。
“現(xiàn)在?!笨词芈龡l斯理地開口,手指摩挲著袖口上的紐扣,“我們聊聊“廚房”問題?!?/p>
她后退半步,腳跟撞上鐵架臺。金屬震顫的嗡鳴里,她突然注意到墻角有團黑影——
是條鎖鏈,尾部還連著一副鐐銬。
嶄新的,泛著青灰色的光。鎖鏈的盡頭沒入陰影里,像一條蟄伏的蛇。
怯嗔的視線釘在那上面,喉嚨發(fā)緊。雖然她并不害怕那些刑具——但那些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威脅,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安靜地蜷縮在角落里,仿佛早就在等她。
“怎么樣?”看守的聲音從貼上來,呼吸擦過她的耳廓,“特意為你準備的?!?/p>
“特意”兩個字咬的很重,似乎在強調什么。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后頸,力道不輕不重,像是撫摸,又像是某種無聲的警告。
怯嗔的指尖微微發(fā)顫,但嘴角卻翹了起來。
“大人~”她抬起頭,仰著臉看他,眼底盛著恰到好處的無辜,“您這是要……關我禁閉?”
看守沒說話,只是用拇指摩挲著她的下巴,指腹的溫度比往常更燙。
“您知道……我怕黑。”她往前湊了湊,鼻尖幾乎貼上他的領口,“要不……換個懲罰方式?”
她的聲音又軟又黏,像是融化的蜜糖,指尖輕輕勾住他的袖扣,像往常一樣——
但這次,看守扣住了她的手腕,語氣平靜得可怕:“你覺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空氣驟然凝固。
——怯嗔甚至沒來得及驚呼,胸口受到一股強烈的沖擊,整個人向后砸去。后背重重撞上了石墻,胸口的疼痛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冰冷粗糙的墻體硌得生疼,頭暈目眩時,看守的膝蓋已經(jīng)抵在她雙腿之間,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等、等等——”她的聲音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看守的手掌覆上她的喉嚨,沒有用力,卻讓她動彈不得。他的拇指按在她的頸動脈上——那里正急促地跳動。
“知道為什么是鎖鏈嗎?”他低頭,嘴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垂,“因為繩子……你會解?!?/p>
這句話像刀一樣扎進來。
怯嗔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想起來了。
上次在倉庫,她就是偷偷摸索著解開了繩子,稱他不備時跑走的。
“您記性真好?!彼龔姄沃Γ讣鈪s已經(jīng)掐進了掌心。
看守忽然松開了她。
他后退一步,從陰影里拖出那條鎖鏈。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響刺得人牙酸。
“手?!彼畹溃備D張開兩道口子。
怯嗔沒動。
她的目光掃過地下室的門,掃過架子上的刀具,最后落回看守臉上。
“如果我拒絕呢?”
看守笑了。
她后背竄上一陣寒意。
“你可以試試?!彼龡l斯理地展開鎖鏈,金屬扣環(huán)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怯嗔的呼吸滯了一瞬。
她突然意識到——這不是臨時起意的懲罰。
從鎖鏈的長度,到鐐銬內側的軟墊,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精心計算過。
“您……”她的聲音有點啞,“準備多久了?”
看守沒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鐐銬的陰影落在她臉上,像某種宣告。
“最后一次機會?!彼f,“手?!?/p>
地下室的燭火晃了一下。
怯嗔盯著那副鐐銬,忽然笑了。
“大人~”她伸出雙手,腕骨纖細得像易折的花莖,“您可要……輕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