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動它的?!”
沈敘白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鋼鞭,裹挾著被侵犯領(lǐng)地的暴戾怒火,狠狠抽打在狹小浴室冰冷的空氣里!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著足以凍結(jié)一切的銳利風(fēng)暴,死死鎖定在沈落落慘白如紙、搖搖欲墜的身體上,以及她手中那個被攥得指節(jié)泛白的深藍色藥瓶!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心臟!沈落落猛地一顫,手中的藥瓶幾乎脫手!巨大的眩暈感和胃里的翻江倒海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后背重重撞在冰涼的黑色大理石墻面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我……我……”她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嘶啞得發(fā)不出完整的音節(jié)。藥瓶標(biāo)簽上那個小小的、荊棘環(huán)繞的“SS”徽記,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視網(wǎng)膜上,也燙在她混亂不堪、瀕臨崩潰的記憶里!那個戴著尾戒的學(xué)長……溫和友善的面孔下隱藏的毒蛇……她被利用的恥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讓她渾身冰冷!
“給我!”沈敘白一步跨進浴室,帶著迫人的雪松冷香和巨大的壓迫感,伸手就要奪回她手中的藥瓶!他的動作又快又狠,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她冰涼的手腕!
就在這時——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一陣急促得近乎暴躁的門鈴聲,如同救命的警笛,驟然撕裂了浴室里令人窒息的死寂!聲音穿透厚重的臥室門板,清晰地傳了進來,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急切和……稚嫩的穿透力?
沈敘白的動作猛地頓?。∩斐龅氖纸┰诎肟?。他眉頭緊鎖,眼底翻涌的風(fēng)暴被這突如其來的干擾打斷,閃過一絲被打擾的極度不悅和警覺。
“叮咚叮咚叮咚——!媽媽!媽媽開門!念念餓啦!”一個清脆、響亮、帶著奶味和濃濃委屈的小女孩聲音,穿透門板,清晰地、執(zhí)著地鉆了進來!
念念?!
沈落落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渙散的瞳孔瞬間聚焦!巨大的驚愕瞬間壓倒了恐懼!念念怎么會在這里?!她不是在幼兒園?!劉老師……
門外的喊聲還在繼續(xù),帶著越來越濃的哭腔:“媽媽!開門!念念肚肚好餓!要喝奶奶!媽媽——!”
那一聲聲帶著委屈和依賴的呼喚,像帶著魔力的鑰匙,瞬間撬開了沈落落被恐懼和混亂冰封的心門!巨大的母性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沈敘白,像一顆出膛的炮彈般沖向臥室門!
“念念!”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巨大的急切。
沈敘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撞得微微側(cè)身,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他看著那個瞬間爆發(fā)出驚人力量、跌跌撞撞撲向臥室門的纖細背影,眉頭皺得更緊,眼神復(fù)雜難辨。他沒有阻攔。
沈落落猛地拉開臥室厚重的房門!
客廳里明亮的光線傾瀉進來,刺得她瞇了瞇眼。
玄關(guān)處,穿著粉色小兔子連體家居服的念念,正被一個穿著職業(yè)套裝、滿臉無奈和歉意的年輕女人半抱著。念念小臉皺成一團,金豆豆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小手正用力地拍打著緊閉的入戶門,小嘴委屈地扁著。
“沈小姐!實在對不起!”抱著念念的年輕女人看到沈落落沖出來,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解釋,“我是劉老師的朋友小陳,劉老師家里臨時有急事,實在走不開,又聯(lián)系不上您,就把念念托付給我照看一會兒。結(jié)果念念一直哭鬧著要找媽媽,怎么哄都不行,非要來找您……我……我只好按劉老師給的地址找過來了……真的非常抱歉打擾了!”小陳一臉局促,顯然被這高檔公寓的氣場和眼前明顯不太對勁的氣氛嚇到了。
“念念!”沈落落根本沒聽清小陳后面的話,她的眼里只有那個委屈巴巴的小人兒!她踉蹌著沖過去,一把將女兒緊緊抱進懷里!那軟軟的、帶著奶香和體溫的小身體,瞬間驅(qū)散了她骨髓里的寒意,帶來了劫后余生般的巨大踏實感。
“媽媽!”念念終于看到了媽媽,委屈的淚水瞬間決堤,小胳膊死死摟住沈落落的脖子,把小臉埋在她頸窩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念念……念念肚肚餓……想喝奶奶……媽媽不要念念了……”
“沒有沒有!媽媽怎么會不要念念!”沈落落的心都要碎了,抱著女兒輕輕搖晃,聲音哽咽,不停地親吻著女兒柔軟的發(fā)頂,“媽媽在,媽媽在!對不起寶貝,是媽媽不好……”
她抱著念念,一邊安撫,一邊警惕地、如同護崽的母獸般,用身體擋在念念和身后那個散發(fā)著冰冷氣息的男人之間。念念的哭聲在空曠昂貴的客廳里顯得格外響亮,帶著一種格格不入的、充滿生命力的喧囂。
沈敘白站在臥室門口,高大的身影一半隱在門后的陰影里。他沒有上前,只是沉默地看著客廳中央那對緊緊相擁的母女。暖黃的燈光下,沈落落抱著女兒,臉上褪去了之前的驚惶和蒼白,只剩下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和安撫,眼眶泛紅,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而她懷里那個哭得抽抽噎噎的小粉團子,正用肉乎乎的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衣領(lǐng),小小的身體一顫一顫。
客廳里一時只剩下念念委屈的抽泣聲和沈落落輕柔的安撫。
“呃……沈小姐,”抱著念念來的小陳尷尬地站在原地,看看沈落落,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門口那個氣場強大、面無表情的英俊男人,只覺得頭皮發(fā)麻,“那個……既然念念送到您手里了,我……我就先走了?”她只想立刻逃離這個氣氛詭異的地方。
“謝謝你,陳小姐,麻煩你了?!鄙蚵渎溥@才想起旁邊還有人,連忙道謝,聲音依舊帶著鼻音。
小陳如蒙大赦,飛快地說了句“不麻煩不麻煩”,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公寓,輕輕帶上了門。
厚重的門鎖落下,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蛷d里只剩下三個人。
念念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小聲的抽噎,趴在媽媽肩膀上,好奇地轉(zhuǎn)動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打量著這個陌生又奢華的大房子,目光最終落在了臥室門口那個沉默的、穿著深灰色襯衫的“大柱子”身上。
沈落落抱著女兒,身體依舊緊繃,警惕地看向沈敘白。接下來怎么辦?他會把她們趕出去?還是繼續(xù)剛才的審問?
沈敘白依舊沉默。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沈落落懷里那個好奇張望的小人兒身上。那眼神極其復(fù)雜,帶著審視,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探究,更深處似乎翻涌著某種極其陌生的、連他自己都無法解讀的情緒。
念念似乎對這個“大柱子”產(chǎn)生了興趣,小腦袋歪了歪,奶聲奶氣地問:“媽媽,那個叔叔……是誰呀?他好高好高,像……像冰箱!”
“冰箱?”沈落落一愣,差點沒繃住。她下意識地看向沈敘白。只見那個一貫冷硬如冰山的男人,在聽到“冰箱”這個評價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嘴角似乎也極其細微地抽搐了那么零點一秒?雖然快得幾乎無法捕捉,但沈落落發(fā)誓她看到了!
一絲極其荒誕的、想笑的沖動猛地沖上她的喉嚨,又被她死死壓了下去。這種時候笑出來,怕是真的會被扔出去。
“念念餓了,要喝奶奶……”小丫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一句話掀起的波瀾,注意力又回到了最根本的需求上,小肚子配合地發(fā)出“咕?!币宦曧懥恋目棺h。
沈落落頓時窘迫起來。她身上什么都沒有,更別說念念的奶瓶奶粉了。她看向沈敘白,硬著頭皮,聲音干澀:“我……我需要……”
“廚房?!鄙驍捉K于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卻似乎少了剛才在浴室里的那種暴戾,多了點……被強行按捺下的某種東西?他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抬手指了指客廳另一側(cè)開放式的、巨大而冰冷的現(xiàn)代化廚房區(qū)域,然后便不再看她們,轉(zhuǎn)身走向客廳另一端的巨大書桌,背對著她們坐下,拿起一份文件,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沈落落抱著念念,像踏入雷區(qū)一樣,小心翼翼地挪向那個看起來比她整個小公寓都值錢的廚房。光潔如鏡的黑色臺面,一塵不染的嵌入式冰箱,泛著冷光的各種不銹鋼廚具……一切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昂貴氣息。
她把念念放在一張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吧臺椅上。念念好奇地晃蕩著小短腿,大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觀察著這個“冰箱叔叔”的家。
沈落落深吸一口氣,拉開那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里面出乎意料地……空蕩?除了幾瓶昂貴的礦泉水和蘇打水,就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貼著外文標(biāo)簽的瓶瓶罐罐——大概是各種營養(yǎng)補充劑?角落里孤零零地躺著一盒……牛奶?純牛奶,還是全脂的。
“念念喝這個……行嗎?”沈落落拿出那盒牛奶,有些遲疑。念念平時習(xí)慣喝配方奶或者溫?zé)岬膬和D獭?/p>
“要喝!”念念看到白色的液體,立刻點頭,小手指著,“倒杯杯里!念念自己喝!”
沈落落只能硬著頭皮,在那些看起來就很高科技、她完全不會用的廚具里,翻找出了一個看起來相對樸素的玻璃杯。她擰開牛奶盒,小心翼翼地倒了大半杯,又四處張望想找個地方稍微溫一下——這冰箱里拿出來的太涼了。
“微波爐?!币粋€低沉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背后傳來。
沈落落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只見沈敘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廚房入口處,高大的身影靠在門框上,手里依舊拿著那份文件,目光卻落在她手忙腳亂的動作上。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料理臺盡頭一個嵌入墻體的、科技感十足的黑色面板。
沈落落:“……” 這玩意兒是微波爐?它看起來像個控制宇宙飛船的儀表盤!
她硬著頭皮走過去,對著那塊光滑的黑色面板和上面閃爍的、意義不明的指示燈,完全無從下手。按哪里?時間怎么設(shè)定?她總不能給念念喝冰牛奶吧?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像是憋不住的笑聲,從吧臺椅的方向傳來。
沈落落和沈敘白同時轉(zhuǎn)頭。
只見念念兩只小手捧著大大的玻璃杯,正努力地想把杯子舉起來喝。結(jié)果牛奶太滿,她又太小,一個不穩(wěn),杯子猛地傾斜!
嘩啦——!
乳白色的牛奶潑灑出來!一部分濺到了念念粉嫩的小臉蛋和小兔子上衣上,更多的則直接潑在了光潔如新的黑色大理石吧臺面上,迅速匯聚成一小灘,然后滴滴答答地流下吧臺,滴落在同樣光潔如鏡的深灰色地磚上……
時間仿佛靜止了。
念念看著自己濕漉漉的小手和衣服,還有吧臺上流淌的牛奶,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再次開嚎:“嗚……奶奶……奶奶灑了……”
沈落落頭皮一炸!完了!弄臟了“冰箱叔叔”價值連城的廚房!她手忙腳亂地想去抱念念,又想去擦吧臺,整個人僵在原地,像只受驚的兔子。
就在這兵荒馬亂、奶香四溢的時刻——
“嘖?!?/p>
一聲帶著極度嫌棄、卻又莫名顯得有些無奈的輕嘖,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沈落落僵硬地抬起頭。
只見倚在門框上的沈敘白,眉頭已經(jīng)擰成了一個清晰的“川”字。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幾步走了過來。沒有看驚慌失措的沈落落,也沒有看快要哭出來的念念。他徑直走到吧臺旁,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片狼藉的牛奶漬,表情如同在審視一份漏洞百出的風(fēng)險報告。
然后,在沈落落驚恐的目光注視下,這位在資本世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沈總監(jiān),微微彎下了他那昂貴的腰。
他伸出那只戴著冰冷鉑金婚戒、簽過無數(shù)上億合同的手,極其自然、動作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笨拙和生疏,抽出了幾張……廚房紙巾?
他皺著眉頭,像處理什么棘手的污染物一樣,動作略顯僵硬地,開始擦拭吧臺上那攤?cè)榘咨囊后w。
他的動作算不上熟練,甚至有點笨手笨腳,昂貴的襯衫袖口不可避免地蹭到了濕漉漉的牛奶。他擦得很用力,眉頭皺得更緊,仿佛在和這灘小小的“災(zāi)難”進行一場嚴肅的斗爭。
念念的哭聲卡在了喉嚨里,掛著淚珠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高大的“冰箱叔叔”笨拙地擦著桌子。小丫頭似乎覺得這畫面有點……好玩?她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了一句:“叔叔……笨笨……”
沈落落:“?。?!”
她驚恐地看向沈敘白。只見男人的動作猛地一頓,側(cè)臉線條瞬間繃緊!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頭,深潭般的目光,帶著一種沈落落從未見過的、混雜著錯愕、難以置信和一絲……極其細微的狼狽?精準地落在了那個說他“笨笨”的小粉團子臉上。
沈落落絕望地閉上了眼。完了,這下真要被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