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時，窗外月色正濃，像一盆潑灑的銀粉，把整個靈音宗后山染得慘白。腕間的墨痕在月光下微微泛著青光，像是從皮膚里滲出來的字跡，又像是一道隱秘的印記。

胸口悶得慌，耳邊還回響著那個夢——師姐洛云聲躺在血泊里，嘴唇翕動，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別……相信……劇本……”

我猛地坐起，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里衣。指尖不自覺地撫上腰間，那里本該掛著一只玉蟬香囊，是她生前送我的禮物?？涩F(xiàn)在空空如也，連一絲絲熟悉的香氣都聞不到。

我深吸一口氣，掀開被褥下了床。腳踩在地板上的那一刻，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直沖脊背。

我知道自己必須去一趟竹林。

那是師姐死的地方。

竹林深處，風穿過葉縫，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聲哭泣。

我蹲下身，看著那塊沾滿干涸血漬的青石。她的尸身已經(jīng)被宗門收走，但空氣中仍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夜露的潮濕氣息，讓人作嘔。

我伸手觸碰那塊青石，指尖剛一接觸到血漬，一陣詭異的震動便順著指尖傳遍全身。

我瞳孔一縮。

那些血漬……竟然在微微顫動，仿佛還活著一般。

我迅速收回手，后退兩步。就在這時，頭頂竹葉無風自動，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遠處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像是女人的聲音，又像……是師姐的。

我猛地轉(zhuǎn)身，卻什么都沒看見。

只有那片竹葉輕輕飄落，在月光下映出一道金線般的紋路。

我走近一看，那道紋路竟然是半個字——“執(zh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不是普通的字跡。

這像是一種契約文。

我咬了咬牙，繼續(xù)檢查現(xiàn)場。她的遺物中有一塊殘玉，裂痕分明，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我將它拾起，入手微涼，卻隱隱有股灼熱的力道在掌心流動。

忽然，指尖一滑，殘玉跌落在地，碎成齏粉。

而就在我彎腰去撿的一瞬間，眼前一黑，意識仿佛被什么東西拉扯著墜入深淵。

“刪除角色【洛云聲】，補償劇情點+500。”

冰冷的文字在眼前浮現(xiàn)，像是刻在空氣中的契約條款。

我愣住了。

這是什么東西？

“天才之死世界·主角模板·修正項001?！?/p>

又一行字浮現(xiàn)出來，緊接著，無數(shù)墨色文字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密密麻麻地鋪滿視野。

我想要掙扎，卻發(fā)現(xiàn)身體完全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這些文字不斷沖擊著我的意識。

“警告：檢測到異常意識波動，建議立即終止訪問。”

“警告：身份權(quán)限不足，強行讀取將導(dǎo)致記憶覆蓋。”

我猛地閉上眼，再睜眼時，已經(jīng)回到了竹林。

月色依舊，風也停了。

我低頭看去，手中的殘玉早已化為齏粉，掌心只剩下一撮幽藍的粉末，微微發(fā)亮。

我咽了口唾沫，心跳劇烈起來。

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抬頭望向天空，那輪明月依舊高懸，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它比往常更亮了一些。

天還沒亮，我已經(jīng)站在宗門大殿前。

十二盞琉璃燈明明滅滅，照得殿內(nèi)光影斑駁。

長老們坐在高座上，神色各異。

“秦清安，你深夜擅闖禁地，驚擾宗門秩序，可知罪？”大長老率先開口，語氣嚴厲。

我沒有回答，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個木匣，輕輕打開。

三枚帶墨漬的竹葉靜靜地躺在其中，緩緩浮起，在空中排列成一個奇異的符號。

“這不是普通的竹葉。”我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這是‘執(zhí)筆者’留下的痕跡?！?/p>

大殿內(nèi)一片嘩然。

“荒謬！”一位長老怒斥，“哪來的什么‘執(zhí)筆者’？不過是些妖言惑眾的邪說！”

“那你們又如何解釋師姐的死？”我冷冷地看著他們，“她的傷口，沒有魂痕殘留；她的血液，曾短暫懸浮于空中；她的遺物，帶有契約之力的殘留?！?/p>

我說完，殿內(nèi)陷入沉默。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似乎在傳遞某種訊息。

“清安?！倍L老嘆了口氣，“你師姐之事，我們也很痛心。但她確實因走火入魔，失控傷人，最后自盡身亡。你要相信宗門的判斷?！?/p>

“走火入魔？”我冷笑一聲，“你們當我是傻子嗎？師姐修為比我高，心境更是沉穩(wěn)，怎會突然走火入魔？她若真失控，豈會只傷一人？更何況……她死前握著的這塊殘玉，分明是被人強行掰斷的?！?/p>

我說著，舉起手中的齏粉。

“這是她最后留下的東西，上面還殘留著契約之力的氣息。”

我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稟報宗主！”一名弟子沖進來，氣喘吁吁，“后山竹林……出現(xiàn)異象！”

“什么異象？”大長老皺眉。

“竹葉上……出現(xiàn)了金色的字跡，組成了一個未完成的‘執(zhí)’字?！?/p>

大殿內(nèi)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知道，他們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我手腕上的墨痕突然燙了起來。

我低頭看去，那道墨痕正在緩緩向上蔓延，已經(jīng)爬到了手肘。

我咬緊牙關(guān)，強忍住那股灼熱感。

“這一筆，我改過了。”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猛地轉(zhuǎn)頭，卻看不到任何人。

但我知道，有人在注視著這一切。

回到房間后，我站在銅鏡前，盯著自己手腕上的墨痕。

它已經(jīng)蔓延到了肩膀。

我伸手摸了摸，冰冷刺骨。

“你到底是誰？”我低聲問。

“我只是……一個寫故事的人。”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是程姳？”我試探性地問。

“你可以這么認為?！彼D了頓，“但你記住，我寫的每一個字，都是為了讓你活下去。”

“活下去？”我冷笑，“你殺了師姐，還想讓我感謝你？”

“她不是我殺的?！彼穆曇羝届o，“她是……被這個世界殺死的。”

“什么意思？”我皺眉。

“因為你已經(jīng)開始覺醒了?！彼f，“當你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虛假，它就會開始排斥你?！?/p>

我沉默了。

“你想知道真相嗎？”她問。

“當然。”我毫不猶豫。

“那就繼續(xù)走下去吧?！彼f，“不過要小心……有人也在看著你?！?/p>

“誰？”我追問。

她沒有回答，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不要相信任何劇本?！?/p>

然后，一切歸于寂靜。

我站在鏡前，看著自己肩上的墨痕，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我不是在追查真相。

我……是在一步步走入更深的謎團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