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夢游是被自己的喘息聲拽回現(xiàn)實的。

手機還貼在耳邊，司夢勇的呼喊像隔著層水，嗡嗡地撞著耳膜。他猛地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蹲在了地上，雙手死死攥著褲腳，指節(jié)陷進布料里，留下幾道發(fā)白的印子。

“小游？你聽見沒有？說話！”司夢勇的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火，混著背景里法醫(yī)喊“死者左手有個奇怪的壓痕”的動靜，像根針戳進司夢游的太陽穴。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得發(fā)疼：“我……我在家?！?/p>

“在家？”司夢勇的聲音陡然拔高，“你怎么會知道樓梯間臺階的事？那地方除了現(xiàn)場勘查的人，沒告訴過任何人！”

這個問題像塊巨石砸進司夢游的腦子，震得他眼前發(fā)黑。是啊，他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玄關的皮鞋，又瞟向車庫半開的卷閘門，那些突兀的細節(jié)在腦子里盤旋，突然和某個模糊的夢境碎片撞在了一起——也是這樣的深夜，他蹲在樓梯間，指尖劃過松動的瓷磚邊緣，耳邊是有人急促下樓的腳步聲。

那個夢……是周志強死前的那個晚上？

“我不知道，”司夢游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就是……突然想到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久到司夢游以為信號斷了，才聽見司夢勇壓低的聲音，帶著點他從沒聽過的復雜：“小游，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司夢游的心臟狠狠一縮。

他想起第三十五章里后頸的寒意，想起鞋帶上的長度差，想起此刻掌心殘留的黏膩感——那些被他歸為“直覺”的東西，好像正順著記憶的裂縫往外涌，帶著股鐵銹味。

“哥，”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周志強左手的壓痕，是不是像被人用拇指按出來的？邊緣有三道淺溝？”

這次司夢勇沒有立刻追問，背景里傳來翻動紙張的沙沙聲，過了約莫半分鐘，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僵硬：“是。法醫(yī)剛記下來，你怎么……”

“我去現(xiàn)場。”司夢游打斷他，猛地站起身，膝蓋撞在茶幾上也沒覺得疼，“現(xiàn)在就去?！?/p>

“不行！”司夢勇幾乎是吼出來的，“現(xiàn)場封鎖了，你過來添什么亂？”

“我不是添亂。”司夢游抓起外套往身上套，手指扣錯了紐扣也沒察覺，“哥，我剛才看了車庫，我那輛自行車座上有劃痕，像是被刀劃的。還有我的皮鞋，鞋帶被動過。”

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像在自語：“我覺得……他們來過了。”

“他們？”司夢勇的聲音瞬間繃緊，“誰來過了？兇手？”

司夢游沒回答，他拉開門沖進樓道，冷風吹得他一個激靈，腦子里卻突然閃過另一幅畫面——周志強倒在客廳地板上，右手邊的地毯缺了個角，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掉的。

“告訴法醫(yī)，看看客廳地毯是不是少了一塊?！彼贿吪芟聵翘菀贿呎f，“那塊地毯上，應該有兇手的指紋?！?/p>

“你怎么敢肯定？”

司夢游的腳步頓在樓下，抬頭看向黑沉沉的夜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肯定，就像不知道為什么會夢到清理罪證，不知道為什么醒來后總能抓住那些被忽略的細節(jié)。

這些碎片像拼圖，正在他腦子里慢慢合攏，露出一個讓他發(fā)冷的輪廓。

“因為我好像……見過那塊地毯?！彼吐曊f，然后掛了電話，朝著城西老家屬院的方向跑去。

夜風掀起他的衣角，身后樓道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一路亮過去，又依次熄滅，像一串被掐滅的煙頭。他跑過路口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一輛黑色轎車，車窗玻璃反射著路燈的光，像一只正在注視著他的眼睛。

司夢游的心臟猛地一跳，腳步卻沒停。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靠近真相，還是在靠近那個想要他命的人。但他知道，那些藏在夢里的秘密，那些纏著他的直覺，是時候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