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念捏著刻著“2”的銅鑰匙,踩著積灰的樓梯往上走,二樓走廊的墻壁刷著鮮紅的漆,光線照在上面泛著粘稠的光澤,像凝固的血。她用指尖蹭了蹭墻皮,紅色粉末沾在指腹上,聞起來沒有油漆的刺鼻味,反而帶著一絲淡淡的腥氣。
“嘖,這紅色油漆顏色倒是正,就是味兒不太對?!彼敛辉谝獾厮α怂κ郑叩綐酥?”的房門前,鑰匙插進鎖孔轉(zhuǎn)了兩圈,“咔嗒”一聲,房門推開時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
房間里的光線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有縫隙里漏進一點微光。恬念隨手扯了扯窗簾,金屬掛鉤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她的目光掃過房間——靠墻擺著一張木質(zhì)大床,床上鋪著白色的床單,看起來還算干凈;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缺了口的花瓶,里面沒有花,只有一層灰;而床底下,露出一個人形玩偶的衣角,粉色的布料皺巴巴的,還沾著點黑色的污漬。
“床底下還藏了個玩意兒?”恬念挑眉,彎腰伸手把玩偶拽了出來。那是個穿著公主裙的人形玩偶,頭發(fā)是金色的假發(fā),眼睛是黑色的紐扣,可剛被拽出來,玩偶的頭突然轉(zhuǎn)了一下,紐扣眼睛直直地盯著恬念,甚至還輕輕晃了晃胳膊,明顯是“活”的。
“呦呵,還會動?!碧衲钹托σ宦暎坏韧媾加邢乱徊絼幼?,直接抬腳把它踹飛出去。玩偶“啪”地撞在墻上,又掉在地上,粉色裙擺沾滿了灰塵。“就這玩意兒想嚇唬我?也太瞧不起人了?!?/p>
她靠在床邊,語氣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嘲諷:“剛從墓地被異曉瞳帶回去那會兒,我三歲就在死人堆里找吃的,見過的白骨比你這破玩偶的布料還多。你這兩下子,連我小時候見過的野狗都嚇不住,還想嚇我?呸。”
玩偶從地上爬起來,金色假發(fā)歪到了一邊,黑色紐扣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委屈,聲音細細軟軟的,還帶著點不服氣:“我好歹也是個詭異,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職業(yè)???我練了好久的‘突然轉(zhuǎn)頭’,之前的人看到我都哭著跑了……”
“哦——哇,詭異呀!”恬念突然夸張地捂住胸口,故意捏著嗓子尖叫,語氣里卻沒半點害怕,“誰來救救我呀!有可怕的詭異要抓我啦!”喊完,她立刻收起表情,翻了個白眼,“這行了吧?滿足你職業(yè)需求了?切~”
玩偶僵在原地,黑色紐扣眼睛眨了眨,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跟別的人不一樣?!?/p>
“廢話,我當然不一樣。”恬念走到床邊,掀開白色的床單,露出下面的床墊,“我又不會吃你,縮在角落干什么?我記得故事里不都是鬼吃人的嗎?我又不吃詭異,你怕什么?”
玩偶往墻角縮了縮,粉色裙擺掃過地面的灰塵,聲音更小了:“可、可你剛才踹我……而且你身上有死人堆的味道,比我們詭異的氣息還嚇人……你是詭異還是我是詭異???”
“我是人,活的?!碧衲畲蛄藗€哈欠,熬紅的眼睛里滿是倦意,她把外套脫下來扔在椅子上,直接往床上躺,“我要睡覺了,你安靜點兒自己玩,別吵我?!彼D了頓,又補充道,“如果有人敲門的話,你去開門,自己去哦,別來叫我?!?/p>
玩偶愣了愣,看著床上很快就傳來輕微呼吸聲的恬念,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走到門口,坐在門邊的地板上,黑色紐扣眼睛盯著門板,像個守門的小侍衛(wèi),小聲應了句:“哦……”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恬念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玩偶坐了一會兒,偷偷抬頭看了看床上的恬念,又趕緊低下頭,手指摳著粉色裙擺上的污漬——它還是第一次遇到不怕詭異的人,而且這個人還讓它“看門”,這跟它之前遇到的人類完全不一樣。
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嗒、嗒、嗒”,慢慢朝著“2”號房間靠近。玩偶的身體瞬間繃緊,黑色紐扣眼睛緊緊盯著門板,爪子般的小手攥緊了裙擺——它知道,這是“清潔者”的腳步聲,上午10點快到了,清潔者要開始打掃了。
腳步聲在“2”號房門口停了下來,緊接著,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不輕不重,卻讓玩偶的身體抖了一下。它想起恬念說的“有人敲門就自己去開”,可它不敢——清潔者很兇,之前有個詭異不小心擋了清潔者的路,直接被打成了碎片。
玩偶轉(zhuǎn)頭看向床上的恬念,她還在睡著,呼吸平穩(wěn),好像完全沒聽到敲門聲。門外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更重了,門板都微微晃動。玩偶咬了咬牙,慢慢站起來,小手放在門把手上,心里默念:“別兇我,我只是來開門的……”
它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房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白色清潔服的身影,頭被巨大的拖把擋住,只能看到垂下來的黑色長發(fā),手里拿著的拖把桿上還滴著水,水落在地上,暈開黑色的痕跡。
“清、清潔者大人,我……我是來開門的……”玩偶的聲音帶著顫抖,幾乎要哭出來。
清潔者沒有說話,只是用拖把桿輕輕碰了碰玩偶的頭,然后轉(zhuǎn)身走向走廊盡頭的儲物間,似乎并沒有要為難它的意思。玩偶松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看著清潔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裙擺都被冷汗浸濕了。
它回頭看了看床上依舊熟睡的恬念,小聲嘀咕:“還好沒叫醒你……不然你要是跟清潔者吵架,我可救不了你……”
而床上的恬念,其實早就醒了。她閉著眼睛,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手指輕輕敲擊著床墊——她當然知道“清潔者”的規(guī)則,只是故意讓玩偶去開門,想看看這副本里的“詭異”到底有什么名堂?,F(xiàn)在看來,這所謂的“清潔者”,似乎也不是無差別攻擊,至少對“聽話”的玩偶沒下手。
她翻了個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這副本,倒比熬夜改文件有意思點。”說完,她不再管門外的動靜,重新閉上眼睛,很快又陷入了沉睡——畢竟,對她來說,沒什么比補覺更重要,哪怕是在恐怖副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