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日子溫暖得像一個被刻意拉長的、隔絕了所有風(fēng)雨的美夢。但夢，終究有醒來的時候。

賀峻霖出院的前一天下午，陽光依舊很好，他正靠在床頭，小口吃著嚴(yán)浩翔仔細(xì)剔好刺的魚肉，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晚上想看什么電影。氣氛溫馨得幾乎讓人忘記外界的紛擾。

就在這時，賀峻霖放在床頭柜充電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原本這沒什么稀奇，作為藝人，收到陌生信息并不罕見。但賀峻霖的目光掃過那條信息預(yù)覽的瞬間，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扔進了冰窟！

他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拿著筷子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掉落在被子上，染上一小片油漬。呼吸驟然停止，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急劇收縮，身體控制不住地開始輕微發(fā)抖。

那速度快得驚人，仿佛只是看到那幾個字，就觸發(fā)了他身體里最深的恐懼開關(guān)。

嚴(yán)浩翔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心猛地一沉：“怎么了？”他放下手里的東西，關(guān)切地探身過去。

賀峻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抓起手機，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眼神驚恐地看向嚴(yán)浩翔，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嚴(yán)浩翔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他。他伸出手，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賀兒，給我看看。”

賀峻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害怕手機本身帶著詛咒，慌亂地將手機塞進嚴(yán)浩翔手里，然后整個人如同受驚的鴕鳥，猛地蜷縮起來，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

嚴(yán)浩翔接過手機，冰冷的屏幕還殘留著賀峻霖指尖的顫抖。他低頭看去——

那條短信的內(nèi)容極其簡短，只有一句話，卻像淬了毒的冰錐，散發(fā)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惡意：

【玩偶回家了。玩具該回盒子里了。別忘了你是誰的東西?！涑病?/p>

沒有標(biāo)點，文字卻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冰冷的掌控感?！巴媾肌薄ⅰ巴婢摺?、“盒子”、“誰的東西”……每一個詞都像是在刻意羞辱和提醒賀峻霖那不堪的、被操控的身份。

嚴(yán)浩翔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jié)！一股暴戾的怒火混合著冰冷的心疼，猛地沖上他的頭頂！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將手機狠狠砸碎的沖動！

蜂巢！他們果然一直在監(jiān)視！他們甚至知道賀峻霖即將出院！這條信息，既是警告，也是挑釁！更是一種無處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宣告！

他猛地看向蜷縮成一團的賀峻霖，那顆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立刻扔掉手機，仿佛那是什么骯臟的病毒，然后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瑟瑟發(fā)抖的人連人帶被子一起緊緊擁入懷中。

“不怕！賀兒，看著我！不怕！”嚴(yán)浩翔的聲音因為憤怒和心疼而微微發(fā)顫，手臂卻用力到幾乎要將人揉進骨血里，“我在！我在這兒！他們不敢怎么樣！”

賀峻霖在他懷里抖得厲害，牙齒磕碰在一起，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嚴(yán)浩翔胸前的衣料。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是被絕對支配者重新找到的絕望。

“他們……知道了……他們一直都知道……”賀峻霖的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無助的絕望，“……我不會放過我的……不會的……”

“那就讓他們來！”嚴(yán)浩翔低吼出聲，眼底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我看誰敢動你！來一個我收拾一個！”

他抱著賀峻霖，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安撫著，直到懷里的人顫抖漸漸平息，只剩下壓抑的抽泣。

嚴(yán)浩翔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蜂巢的這條信息，徹底打破了虛假的平靜。它像一個惡毒的提醒，告訴他們，危險從未遠離，游戲才剛剛開始。

他不能再讓賀峻霖一個人待在任何可能不安全的地方。

第二天，賀峻霖出院。手續(xù)是嚴(yán)浩翔一手包辦的，他幾乎沒讓賀峻霖沾手任何事，全程將他護在身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如同守護著稀世珍寶的惡龍。

坐上車，賀峻霖報了一個地址，是他自己租住的公寓。他需要回去拿一些必要的私人物品和換洗衣物。

嚴(yán)浩翔立刻表示：“我陪你上去?！?/p>

賀峻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經(jīng)歷了昨天的短信事件，他確實不敢一個人待著。

車子駛?cè)胍粋€環(huán)境還算不錯的中檔小區(qū)。兩人下車，嚴(yán)浩翔自然地攬住賀峻霖的肩膀，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tài)，和他一起走進單元樓，乘電梯上樓。

站在公寓門口，賀峻霖拿出鑰匙，插進鎖孔。

轉(zhuǎn)動。

門開了。

然而，在推開門的瞬間，賀峻霖的動作頓住了，眉頭下意識地蹙起。

跟在他身后的嚴(yán)浩翔，敏銳的感官也立刻捕捉到了一絲極其不協(xié)調(diào)的異樣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淡的、不屬于這個房間的、冷冽的陌生氣息，像是某種高級古龍水的后調(diào)，幾乎被房間本身的生活氣息所掩蓋，但嚴(yán)浩翔那被異能強化過的嗅覺還是捕捉到了。

賀峻霖的臉色微微發(fā)白，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去，目光快速而仔細(xì)地掃視著玄關(guān)和客廳。

太“整齊”了。

賀峻霖雖然愛干凈，但獨自居住的男生公寓，總會有些生活化的隨意痕跡。比如隨意放在鞋柜上的鑰匙，比如沙發(fā)上搭著的一件外套，比如茶幾上看到一半倒扣著的書……

但現(xiàn)在，眼前的一切，整齊得過分，甚至帶著一種刻板的、毫無生氣的秩序感。像是被人用尺子丈量過后精心擺放過的。

鞋柜上的鑰匙不見了。 沙發(fā)上的外套被疊得方方正正，放在扶手一側(cè)。 那本倒扣的書，被合攏，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幾正中央，書脊與茶幾邊緣平行。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順著脊椎骨爬升。

賀峻霖深吸一口氣，極其緩慢地走了進去。嚴(yán)浩翔緊跟在他身后，全身的肌肉都處于一種戒備狀態(tài)，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角落。

賀峻霖先是走到書桌前。他的筆記本電腦合著，但……電源指示燈是熄滅的。他記得他去醫(yī)院前，電腦是處于睡眠狀態(tài)，指示燈應(yīng)該是緩慢閃爍的黃色。

他伸出手，碰了碰電腦外殼——冰涼。像是被完全關(guān)機了很久。

他猛地打開電腦，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需要輸入密碼。他快速輸入，進入桌面后，他立刻點開了幾個文件夾，又查看了瀏覽器歷史記錄。

沒有異常。但那種被窺視、被觸碰過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嚴(yán)浩翔則走到了書架前。他的目光掃過一排排書籍和擺放的小物件。忽然，他的視線定格在一個小小的、造型別致的金屬書立上。

那個書立原本是朝著某個角度的，但現(xiàn)在，它的朝向被微微調(diào)整過，偏離了大概……五度左右。一個極其細(xì)微的、幾乎不會被注意到的變化。但對于有著強迫癥般觀察力的嚴(yán)浩翔來說，這就像是黑夜里的燈塔一樣明顯！

他又看向窗簾。窗簾拉開的幅度，似乎也比賀峻霖平時習(xí)慣的，多拉開了十厘米左右。

還有床頭柜上的臺燈。燈罩的旋鈕朝向……變了。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微不足道，甚至可以用“記錯了”來解釋。但當(dāng)所有這些細(xì)微的、違背主人習(xí)慣的“不協(xié)調(diào)”點匯聚在一起時，指向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結(jié)論——

有人進來過。 并且，這個人極其專業(yè)、冷靜，甚至帶著一種戲謔的心態(tài)，刻意將一切恢復(fù)原狀，卻又留下這些幾乎無法察覺的、挑釁般的微小破綻。

像是在說：我知道你會發(fā)現(xiàn)，但我就是進來了，如入無人之境。

賀峻霖顯然也得出了同樣的結(jié)論。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手指緊緊攥著桌沿，指節(jié)泛白。他猛地轉(zhuǎn)身，快步走向臥室的衣柜，打開——

里面他的衣物似乎沒有少，擺放順序也……看似正常。但他記得，那件他最喜歡的、帶帽子的灰色衛(wèi)衣，他明明是隨手塞在疊放的衣服最上面的，現(xiàn)在卻被規(guī)規(guī)矩矩地疊好，放在了中間一層。

賀峻霖的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wěn)。

嚴(yán)浩翔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瞬間變得冰涼的體溫和劇烈的顫抖。

“他們……進來過……”賀峻霖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侵犯的惡心感，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們怎么進來的……他們想干什么……”

家，這個理論上最私密、最安全的港灣，被徹底玷污了。那種無所遁形、時時刻刻被窺視的感覺，足以將人逼瘋！

嚴(yán)浩翔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緊緊抱著賀峻霖，目光銳利如刀，再次掃過這個看似整潔溫馨，實則處處透著詭異的公寓。

不能再讓賀峻霖待在這里了！一刻都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怒火和殺意，扶著賀峻霖的肩膀，讓他面對自己，聲音低沉而嚴(yán)肅，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賀兒，聽著。這里不能再住了。”

賀峻霖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無助地看著他。

嚴(yán)浩翔的心像是被那眼神狠狠刺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柔和，卻也更加堅定：“跟我走。搬去我那里?！?/p>

賀峻霖愣住了，眼底閃過一絲掙扎和猶豫：“……可是……會給你帶來麻煩……蜂巢他們……”

“我不怕麻煩！”嚴(yán)浩翔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我怕的是你出事！怕的是我護不住你！”

他捧著賀峻霖的臉，拇指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水，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每一個字都發(fā)自肺腑，重若千鈞：

“賀峻霖，你看著我。之前我說我喜歡你，不是說著玩的。我想保護你，也不是一時沖動?！?“我知道蜂巢很危險，我知道前路很難。但正因為難，正因為危險，我才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待著！” “我的公寓安保級別比這里高很多，陌生人很難潛入。而且，有我在你身邊，至少……我能第一時間知道你有沒有事，能不能護住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兌現(xiàn)我的承諾，好不好？”

他的聲音里帶著懇求，帶著不容置疑的保護欲，更帶著一種深沉的、想要將他納入自己羽翼之下的渴望。

“讓我照顧你，保護你。不是以隊友的身份，而是以……你想讓我成為的任何身份?！?“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好嗎？”

賀峻霖怔怔地看著嚴(yán)浩翔，看著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深情和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堅定。心臟像是被泡在溫水里，又被架在火上烤，冰火兩重天。

害怕拖累他的恐懼，和想要依賴他、抓住這份溫暖的渴望，在內(nèi)心激烈地交戰(zhàn)。

但看著這個被無聲入侵、不再安全的“家”，感受著身邊人堅實可靠的懷抱和滾燙的心意……

那份渴望，終于艱難地壓倒了恐懼。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極輕極輕地，點了點頭。

“……好?！?/p>

一個字，輕如嘆息，卻像是最重的承諾，落在了嚴(yán)浩翔的心上。

嚴(yán)浩翔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巨大的喜悅和責(zé)任感同時涌上心頭。他猛地將賀峻霖緊緊摟進懷里，像是抱住了失而復(fù)得的全世界。

“放心，”他在賀峻霖耳邊低聲承諾，聲音沉穩(wěn)而令人安心，“有我在。”

接下來，兩人快速而沉默地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物品和衣物。嚴(yán)浩翔全程高度警惕，如同最專業(yè)的保鏢，確保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快速且安全。

當(dāng)他們提著簡單的行李，再次走出這間公寓時，賀峻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

那里曾經(jīng)是他短暫的、自以為安全的避風(fēng)港，如今卻只剩下被侵犯的冰冷和恐懼。

但他不再是一個人面對了。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身邊緊緊握著他手的嚴(yán)浩翔。陽光勾勒出對方堅毅的側(cè)臉輪廓，也照亮了前路。

雖然依舊未知，甚至布滿荊棘，但這一次，他的手被牢牢握著。

這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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