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門鈴響第三聲時,初音正對著微波爐里旋轉(zhuǎn)的櫻花發(fā)呆。藍(lán)綠色雙馬尾垂在嶄新的白色外殼上,映出個模糊的影子,直到門鈴聲里混進(jìn)句熟悉的“初音?”,她才猛地站起來,帶倒了腳邊的曲奇罐。
門開的瞬間,GUMI的綠發(fā)先探了進(jìn)來,發(fā)梢還沾著點(diǎn)草屑——和Flower皮衣上的那種很像?!昂镁貌灰娧?!??”GUMI舉著個印著音符的保溫袋晃了晃,身后的Flower抱著吉他,黑色皮衣的拉鏈拉到頂,只露出點(diǎn)銀色的撥片邊角,“我們順路來看看,F(xiàn)lower說……”
“是GUMI要來看新微波爐。??”Flower突然打斷她,指尖在吉他包上無意識地劃著,“我只是順便。??”
初音側(cè)身讓他們進(jìn)來,目光落在Flower手里的吉他上——琴頸上纏著圈綠色的線,是GUMI常用來綁樂譜的那種。公寓里的空氣突然變得很稠,巡音的譜夾還攤在鋼琴上,MEIKO的空酒瓶在茶幾旁排成小陣,KAITO的冰棒棍被風(fēng)吹得在地板上滾了半圈。
“我烤了曲奇。??”初音突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往廚房跑,湖綠色雙馬尾掃過Flower的吉他包,“加了歌愛雪的海鹽,你們要不要……??”
“不用了。??”Flower的聲音很輕,卻像根冰棒棍戳在空氣里,“我們是來送東西的。??”她把吉他往沙發(fā)上一放,從皮衣口袋里掏出張折疊的紙,“MEIKO在巡演后臺塞給我的,說讓你看看。??”
紙上是MEIKO潦草的字跡,畫著串歪歪扭扭的音符,旁邊寫著“南方的浪太吵,錄不清副歌”,末尾還畫了個酒瓶,瓶口對著個紅色雙馬尾的簡筆畫,像在吵架。
GUMI突然打開保溫袋,掏出支凍得硬邦邦的薄荷冰棒——和KAITO寄來的那種一模一樣?!斑@是在北方便利店買的,KAITO說……”她頓了頓,看了眼Flower,“他說這味道能想起公寓的爭吵聲,比錄音棚的混響真實。??”
初音接過冰棒的手指有點(diǎn)抖,塑料包裝上的水珠滴在茶幾上,暈開個小小的圈,正好落在鈴寫的“海的節(jié)奏”旁邊。她突然想起鈴寄來的明信片,海浪圖案旁標(biāo)著的120BPM,此刻在腦海里變成了Flower吉他的掃弦聲。
“鈴在海邊寫了段新旋律。??”Flower突然開口,指尖終于離開吉他包,露出那枚刻著高音符號的撥片,“她說……連編的合成器音色太干凈,缺了點(diǎn)沙子的摩擦感。??”
“那你怎么不……”初音的話沒說完就卡住了,她看見Flower的撥片上沾著點(diǎn)粉色的東西,像櫻花醬——是她烤曲奇時常用的那種。
GUMI突然從保溫袋里掏出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里面先是MEIKO的笑聲,混著酒瓶碰撞的脆響;接著是KAITO的喊聲,說“北方的冰棒凍住了就能當(dāng)定音鼓”;最后是段海浪聲,里面藏著鈴和連的爭吵,隱約能聽見“你根本不懂浪的速度”“你寫的歌詞像被水泡過”。
錄音筆的電流聲滋滋響著,F(xiàn)lower的吉他突然輕輕響了聲,是個降B調(diào)的單音,正好接在海浪聲的尾音上。初音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這是巡音在雨夜彈過的調(diào)子,當(dāng)時Flower的吉他也這樣應(yīng)和過,像場沒被說破的默契。
“巡音寄了樂譜給我?!盕lower的指尖在琴弦上停住,“她說……空公寓的回聲很適合編間奏,但缺了點(diǎn)人的聲音。??”
窗外的風(fēng)突然變大,吹得巡音的譜頁嘩啦啦響,最后停在《黑暗中的共鳴》那頁,上面的水漬已經(jīng)干透,卻還能看出是串沒連起來的音符。GUMI把冰棒往微波爐里一塞,按下啟動鍵:“KAITO說,冰棒融化的速度是60BPM,能當(dāng)這段的節(jié)拍器?!?/p>
機(jī)器的嗡鳴聲里,誰都沒說話。初音看著微波爐里慢慢融化的冰棒,綠色的甜水順著旋轉(zhuǎn)架流下,像段沒被接住的旋律;Flower摩挲著撥片上的櫻花醬,黑色皮衣的陰影在譜頁上投下長長的一塊;GUMI數(shù)著茶幾上的空杯子,數(shù)到第六只時停了手。
“我們該走了?!盕lower突然站起來,吉他包的鎖扣“咔噠”響了聲,“Flower巡演的下一站在南方,順路……”
“是順路去看看鈴和連。??”GUMI接過話頭,把錄音筆塞進(jìn)初音手里,“這個你留著,里面有MEIKO錄的清酒瓶敲擊聲,她說能當(dāng)鼓點(diǎn)?!?/p>
她們離開時,微波爐的提示音剛好響起。初音打開門,融化的薄荷冰棒在托盤上積出小小的一汪,綠色的甜水里漂著片櫻花——是早上從巡音的譜夾里掉出來的。
她拿起錄音筆,突然按下播放鍵。海浪聲、爭吵聲、酒瓶聲混在一起,在空公寓里蕩出回音,最后被一陣輕輕的吉他聲接住——是Flower剛才不經(jīng)意彈的那個降B調(diào),像個未完成的和弦,懸在空氣里。
初音把冰棒水倒進(jìn)MEIKO的空酒瓶,又扔進(jìn)那片櫻花。綠色的液體漫過粉色的花瓣,在瓶底積出層模糊的暈,像誰把未接的旋律泡在了里面。她知道GUMI和Flower會把話帶到南方,帶到北方,帶到所有他們在的地方,但她不急。
因為懸著的和弦總會落下,就像融化的冰棒會重新凍起來,就像空公寓里的微波爐,永遠(yuǎn)等著被六個人的聲音填滿。她從曲奇罐里撿起塊最硬的餅干,放在第六只空杯子旁,想象著某天這里會響起五聲“我回來了”,和她自己的那聲“歡迎回家”,正好湊成完整的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