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碎鏡殘影

銅鏡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客棧里格外刺耳，如同冰面被重物擊穿的脆響。

蕭寒衣的指尖還停留在半空，面前那面試衣鏡已經(jīng)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紋。鏡中本該映出他的身影，此刻卻詭異地保持著完整——那個"他"穿著二十年前的欽天監(jiān)少監(jiān)官服，腰間懸著一枚青玉雙魚佩，正是蕭寒衣七歲生辰時丟失的那塊。玉佩在昏暗的燭光下泛著柔和的青光，魚眼處鑲嵌的兩粒黑曜石如同活物般轉動，死死盯著鏡外的蕭寒衣。

"叮。"

玉佩墜地的聲響讓沈青瓷的銀針脫手而出。針尖觸及鏡面的剎那，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成細小的霜花，簌簌落在青磚地上。鏡中的"蕭寒衣"緩緩抬手，掌心貼在裂紋另一側，竟從鏡中傳來真實的觸感！那手掌冰冷如尸，卻在掌心有一道與蕭寒衣完全相同的劍疤——三年前寒潭之戰(zhàn)留下的傷痕，連疤痕邊緣細小的分叉都一模一樣。

"星槎的鏡界......"沈青瓷的毒血在腳下自動流淌，凝成一個完整的八卦陣圖，乾位與坤位恰好對應著房間的兩盞油燈，"能倒映出人心最深的執(zhí)念。"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艱澀，像是喉嚨里塞滿了沙子，"小心，它正在讀取你的記憶......"

話音未落，鏡中人突然抓住蕭寒衣的手腕。那只手冰冷得不似活人，力道卻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更可怕的是，當蕭寒衣試圖掙脫時，發(fā)現(xiàn)自己手臂上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淡藍色——與鏡中人的膚色完全一致！

"你終于來了。"鏡中人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像是許多人在同時說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等你......很久了。"最后一個字突然變成了蕭寒衣母親的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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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雙生之謎

鏡面突然如水波般蕩漾，蕭寒衣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

他被拉入鏡中的瞬間，周遭景象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經(jīng)站在欽天監(jiān)的觀星臺上，夜空中的星辰排列成詭異的圖案——正是血詔上缺失的那部分星圖！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西方，而本該是北極星的位置，卻懸著一顆血紅色的異星。身邊的"自己"正在調整星盤，盤面上放著的赫然是那枚雙魚佩，玉佩下的絲綢墊布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

"永和十七年冬夜，父親用你的命換了星圖。""蕭寒衣"的官服下擺沾著暗紅血跡，袖口磨損處露出里面繡著的二十八星宿紋樣，"但他沒算到......"

星盤突然炸裂，檀木碎片如蝴蝶般四散飛舞。每一片碎片中都浮現(xiàn)出記憶殘像：

年幼的蕭寒衣被綁在星槎上，胸口插著半截龍紋劍，劍身上的龍紋正貪婪地吮吸著他的鮮血

蕭夫人將發(fā)簪刺入自己咽喉，簪尾的符文亮起刺目金光，血滴在星槎核心處發(fā)出烙鐵入水般的"嗤嗤"聲

欽天監(jiān)正使抱著個嬰兒匆匆離開，那孩子腕上系著的青銅鈴鐺，與枯井中找到的一模一樣......

"你是鏡花水月，""蕭寒衣"突然掐住自己脖子，力道大得青筋暴起，指甲陷入皮肉滲出藍色的液體，"我才是真的！"他的聲音突然變成尖利的童聲，正是七歲時的蕭寒衣在說話。

沈青瓷的軟劍破空而來，劍身上的毒血凝成細小的冰晶。卻在觸及"蕭寒衣"的瞬間被無形屏障震碎。劍刃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記憶場景——所有畫面里，拿劍的人都是鏡中那個"蕭寒衣"，而真正的蕭寒衣要么缺席，要么以尸體的形式出現(xiàn)！

"沒用的。""蕭寒衣"松開手，脖頸上的掐痕立刻愈合，只留下一道淡藍色的印記，"星槎復制的不僅是容貌，還有......"

他并指如劍，使出的赫然是蕭寒衣自創(chuàng)的"寒衣十三式"！劍氣在空中劃出十三道完美的弧線，最后一擊直取咽喉，招式間的銜接甚至比原版更加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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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破鏡之法

兩柄龍紋劍在空中相撞，火花照亮了鏡中世界的真相——

這里沒有天空，只有無數(shù)面相互映照的鏡子，組成一個無限延伸的迷宮。每面鏡子里都是不同年齡的"蕭寒衣"，有的在寒潭邊練劍，有的在燭光下研讀星圖，最年幼的那個正蜷縮在星槎下哭泣，懷里緊緊抱著那枚雙魚佩。而真正的星空倒映在地面上，北斗七星的方位與現(xiàn)世完全相反，天樞與搖光的位置恰好對調。

"你還不明白嗎？""蕭寒衣"的劍鋒突然軟化，化作流動的金液流向地面，"我們都是星槎養(yǎng)的蠱！"他的身體也開始液化，官服如蠟般融化，露出里面半透明的軀體——胸腔中跳動的不是心臟，而是一顆微縮的黃金瞳！

液體滲入地縫，整個鏡界開始崩塌。沈青瓷突然割破手腕，毒血如瀑布般灑在最近的鏡面上——

"咔嚓！"

鏡面浮現(xiàn)出被刻意隱藏的真實場景：二十年前的欽天監(jiān)大火中，正使將嬰兒交給一個戴青銅面具的人。那人接過孩子時，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竟與聚寶軒掌柜一模一樣！更駭人的是，嬰兒的襁褓里塞著一塊染血的星盤碎片，上面刻著"以子換子"四個小字。

"這才是弒師者的淚......"沈青瓷的毒血突然倒流回傷口，在她手腕上凝成一個鎖形印記，"你母親用命換的，不是星圖，是讓你活下來的機會！"

最后一面試衣鏡轟然炸裂，千萬塊碎片如繁星墜落。蕭寒衣墜回現(xiàn)世的瞬間，看見鏡中世界的自己化作光點消散。那些光點在空中凝成一行浮動的字：

"九鼎重聚之日，鏡中人歸來之時。"

每個字都由細小的星辰組成，閃爍三次后如煙消散?？蜅５匕迳?，靜靜躺著那枚消失二十年的雙魚佩。蕭寒衣拾起玉佩時，發(fā)現(xiàn)背面多了一行蠅頭小字——

"阿琰，永和十七年冬"

字跡稚嫩，像是孩童所寫，墨跡中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