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誅神

雨水還在下。

我站在祠堂門口，手指按在門框上。指尖下的木頭已經(jīng)泡得發(fā)脹，裂口處還沾著干涸的血跡。剛才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是一條通往藏書閣的小徑。碎石滿地，斷墻殘垣間依稀能看見幾具尸體，有的還保持著奔跑的姿勢。

"她身上有'神言術(shù)'的氣息。"白璃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我猛地回頭："什么？"

"你妹妹。"她飄在我肩旁，白衣被風(fēng)吹得微微晃動，"蕭玄的獨門神通，專門用來控制心志。"

我喉嚨發(fā)緊："你是說她……被那個老東西操控了？"

"不好說。"白璃輕輕搖頭，"但至少曾經(jīng)接觸過。"

我沒等她說完就沖進(jìn)雨幕。傷口又開始滲血，但我顧不上疼。穿過倒塌的廂房時，腳下踩到個硬物。低頭一看，是具尸體。衣襟上繡著一個暗金色的云紋——天宗暗衛(wèi)的徽記。

我蹲下來，手指摳開那人的衣領(lǐng)。果然，脖子上有道疤痕，和當(dāng)年林家大總管一模一樣。

"十年前就該廢棄的徽記。"白璃不知何時飄到了我頭頂，"天宗早就盯上你們了。"

雷光閃過，照亮前方一座半塌的樓閣。那是藏書閣，小時候我常帶妹妹躲在這里偷看禁書?，F(xiàn)在只剩幾根焦黑的柱子杵在那兒，像幾具骷髏。

我剛踏進(jìn)廢墟，就聽見瓦礫堆里傳來響動。左手邊，一堆碎磚突然滾落。我反手抽出腰間的短刀，刀刃還沾著剛才那人的血。

"少爺……"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真是您啊。"

我抬頭望去，兩個佝僂的身影從陰影里走出來。一個瘸著腿，拄著根斷矛；另一個滿臉燒傷，手里握著把銹劍。

"二管家？趙護(hù)衛(wèi)？"我認(rèn)出他們的臉。

他們咧嘴一笑，嘴角裂開一道猙獰的口子："少爺這些年過得可好？"

我盯著他們的眼睛。那眼神不對勁，像是蒙了層灰。右手悄悄摸到額頭上的天罰之眼，指尖剛碰到那道印記，眼前忽然一片猩紅。

畫面閃現(xiàn)——這兩人倒在血泊里，胸口插著天宗特制的蝴蝶鏢。然后是墨淵站在他們尸體旁，往嘴里倒了瓶黑色藥水。

"你們不是林家的人。"我把短刀往前一指。

瘸腿那人突然笑起來："千年前的神將，果然不同凡響。"

話音未落，銹劍已經(jīng)刺來。我側(cè)身避開，刀鋒擦過肋骨，在衣服上劃出道口子。另一人從背后撲來，斷矛直取后心。

我往左一閃，抓住斷矛桿子往下壓。那人借力躍起，膝蓋撞向我下巴。我咬牙往后退，短刀橫掃，砍在他小腿上。

血噴出來，濺在焦黑的磚石上。他悶哼一聲，翻滾著要起身。我一腳踩在他胸口，短刀抵住咽喉。

"誰派你們來的？"

"天宗。"他咧嘴笑，"還能是誰？"

我手上加力："我妹妹在哪？"

"少爺還不知道吧？"他嘶聲說，"婉兒小姐早在三年前就被送到天宗了。"

我瞳孔一縮："你說什么？"

"是真的。"另一個瘸腿的掙扎著爬起來，"大小姐當(dāng)時重傷昏迷，是墨淵圣子親自救走的。說是……要重點培養(yǎng)。"

"放屁！"我怒吼，"我妹妹怎么可能投靠天宗！"

"信不信隨你。"地上那人咳嗽兩聲，"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圣子親傳弟子了。"

我死死盯著他："你們?nèi)鲋e。"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笑了笑，"不過……恐怕見不到。"

我正要追問，身后突然傳來破空聲。轉(zhuǎn)身揮刀格擋，卻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直接穿透那人的胸膛。

"別殺他！"我撲過去時已經(jīng)晚了。

那人胸口開了個碗口大的洞，內(nèi)臟都露了出來。我扭頭看去，白璃正收起指尖的光焰。

"你干什么？！"我怒吼。

"仇恨會模糊判斷。"她平靜地說，"這個人說的是實話。"

我攥緊拳頭："你怎么知道？"

"因為天宗確實有這個計劃。"她看著我，"而且……你妹妹的確在那里。"

我喉嚨發(fā)緊："她愿意嗎？"

白璃沉默片刻："這個……我不知道。"

我轉(zhuǎn)身看向藏書閣廢墟。雨水順著瓦片往下淌，在焦土上匯成小溪。遠(yuǎn)處傳來烏鴉叫聲，混著雷聲格外刺耳。

"你妹妹……不愿見你。"臨死前那人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搖搖頭，想把這句話甩出去。小時候妹妹總愛趴在我背上，說我是她最親的人。每次我受傷，她都會偷偷拿藥給我涂。

"不可能。"我喃喃自語，"她不會背叛林家。"

"有時候，真相比刀劍更傷人。"白璃輕聲說。

我抬頭望向天宗方向。烏云密布，看不到星星。但我知道，那個方向就是天宗所在。

"我要去一趟天宗。"我說。

"你瘋了？"白璃瞪大眼睛，"現(xiàn)在就你這個狀態(tài)？"

"等不了。"我握緊拳頭，"如果妹妹真的……被人控制，我就必須親手把她救回來。"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需要她？"

我愣住。

"千年前你為蕭玄而死。"白璃緩緩說道，"這一世，你又為了復(fù)仇活過來。但有些東西……可能從來都沒變過。"

我沒有回答。天罰之眼在額頭上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回應(yīng)我的決心。

"走吧。"我對白璃說，"先離開這里。"

我們穿過廢墟，來到林家后門。這里停著幾匹戰(zhàn)馬，是那些殺手騎來的。我挑了匹看起來最健壯的翻身上馬。

馬蹄踏入雨中，濺起水花?；仡^最后看了眼林家廢墟，那里曾是我的家，現(xiàn)在只剩一片焦土。

"你知道嗎？"我突然開口，"小時候有一次我生病，婉兒整夜守著我。她說……只要我能好起來，她愿意替我去死。"

"現(xiàn)在輪到你了。"白璃說，"為了她，你愿意付出什么代價？"

我沒有回答。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只剩嘩啦啦的雨聲。馬兒在泥濘中奔跑，濺起的水珠打在我的臉上。冰冷的，就像當(dāng)年父親咽氣時流在我手背上的血。

我知道這條路有多危險。天宗不是我能輕易踏足的地方，墨淵也不是好對付的對手。但我不在乎。

如果妹妹真的在天宗，如果她真的被人控制……那就讓我親手打破這個牢籠。

哪怕要用盡最后一口氣。

哪怕要踏著尸山血海。

"等等！"白璃突然喊。

我勒住韁繩："怎么了？"

"有人跟著我們。"

我回頭望去。雨幕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林家牌坊下。那是個女子，長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她的手搭在腰間，似乎握著什么武器。

我瞇起眼睛。天罰之眼自動運轉(zhuǎn)，眼前的畫面瞬間清晰。

那女子穿著天宗弟子的服飾，腰間掛著一塊玉牌。雨水沖刷下，隱約能看見上面刻著"婉"字。

我猛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

"別沖動！"白璃叫道。

但我已經(jīng)沖了出去。馬蹄踏碎水洼，濺起的水花在空中劃出弧線。那個身影看到我沖來，轉(zhuǎn)身就跑。

"站??！"我大喊。

她跑得更快了。

"婉兒！"我終于看清她的臉，"別跑！"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

然后她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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