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收束后，祖廟廢墟里飄著灰燼。焦土混著神性殘焰的氣息刺鼻，我跪坐在滿地碎石上，手腕還緊攥著婉兒的指尖。她的發(fā)梢掠過我臉頰，帶著熟悉的杏花香，可那縷香氣里裹著灼傷的痛。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臂，被神火吞噬過的皮膚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卻感覺不到她的溫度。她懸在半空，鎖鏈徹底融入肌膚，金色紋路像活物般在她脖頸、手腕上游走。月光漏過破損屋頂，照得那些紋路泛著冷光。

白璃的殘魂在不遠(yuǎn)處飄蕩，忽明忽暗。遠(yuǎn)處神殿方向傳來第十二聲鐘鳴，回音震得祖廟斷墻簌簌落下塵灰。我聽見若有若無的神語，像是從千年前飄來的召喚。

"婉兒，"我抬頭望著她，聲音有些啞，"你記得七歲那年嗎？你發(fā)高燒躺在病床上，我說要守你整夜。你迷迷糊糊地說'哥在就不怕'。"

她的睫毛顫了顫，瞳孔深處閃過微弱影像——病床上的小女孩蜷縮著，窗外暴雨傾盆?？赡钱嬅嬷怀掷m(xù)了一瞬，金色紋路突然躁動起來，像蛇一樣扭動，將那段回憶撕得粉碎。

"那些記憶..."她的聲音很輕，卻透著陌生的威嚴(yán)，"只是塵埃。"

我喉嚨滾動了一下，想起第十四章那天，玉佩碎裂時她說的最后一句話。那時她承諾會帶著我的信念活下去，可現(xiàn)在...

"你說過要等我的，"我抓著她的手更緊了些，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你答應(yīng)過要一起活下去！"

她沒有回答，只是垂眸看著掌心。一團(tuán)虛幻的凈蓮令在那里凝聚成形，花瓣一片片綻放，映得她臉上忽明忽暗。我看見她胸口的鎖鏈紋路開始發(fā)光，一道道游向心臟位置。

"現(xiàn)在的我，活著只為見證輪回終結(jié)。"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我想起第四章那次，我在天宗內(nèi)殿見到神情陌生的她。那時她也是這樣說話，可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她。但現(xiàn)在...

我猛地撕開衣襟，露出胸口一道陳舊的傷疤——那是她用凈蓮?fù)g(shù)擊中我時留下的。"要斬斷輪回，先斬我。"

鎖鏈紋路突然暴漲，形成一圈光幕將我們隔開。神語從天而降，像暴雨一樣砸下來："見證者...繼承者..."

我咬緊牙關(guān)，拔出腰間的刀。刀鋒映出自己滿臉焦痕的臉，也映出千年前被釘在神柱上的身影。我揮刀劈向神鏈殘影，動作迅猛如當(dāng)年在地下宮殿斬斷守墓軍的長矛。

刀刃還沒碰到鎖鏈，一股反震之力就將我掀飛。我重重摔在碎石堆里，嘴里涌起血腥味。抬頭時看見婉兒瞳孔中的自己——滿臉焦痕卻眼神執(zhí)著，與千年前那個被背叛的神將重疊。

虛空牢籠開始成形，無數(shù)神語符文編織成網(wǎng)。每個符文都刻著林家先祖的名字，像是一張張哭泣的臉。我掙扎著起身，伸手去抓她，指尖殘留著十九章在神獄握住鎖鏈時的灼痕。

"白璃！"我大喊，目光掃向殘魂的方向，"你不是說還有辦法嗎？"

白璃的身影忽然凝實了些，化作一團(tuán)狐火符釘入我胸口。那位置正是天罰之眼所在，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我跪倒在地。我聽見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神契...毀掉神契..."

我抬頭看向她，發(fā)現(xiàn)她正注視著婉兒，似有未盡之言。那眼神讓我想起第九章，她在消散前也這樣看過我一眼。那時她說要完成千年宿愿，可現(xiàn)在...

"白璃！"我再次呼喊，可她的身影已經(jīng)開始消散。

婉兒騰空而起，鎖鏈紋路在她背后展開成羽翼。那模樣與第十四章神碑處相似的人影一模一樣，只是這次是真的。

"回來！"我嘶吼著沖向她，卻被凈蓮封印困住。牢籠的符文開始收緊，勒得我喘不過氣。

神殿鐘聲第十三響，天空裂開金縫。金雨灑落，味道與第一章解開封印時的血雨相似。我看見婉兒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光芒中，只留下一聲嘆息回蕩在廢墟間：

"哥，對不起。"

最后一滴暗紅液體從玉佩滲出，在地上開出一朵花。我低頭看著那朵花，耳邊又響起七歲時她的聲音："哥在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