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無骨

棺材爆裂的瞬間，陸無聽見自己骨骼深處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他沒有睜眼，任由碎木屑劃過臉頰——那些曾經(jīng)能割破血肉的鋒利棱角，此刻卻只是輕撓著泛起金屬光澤的皮膚。

掌心的"玄霄·真令·啟"紋路暴漲，金光順著經(jīng)脈游走全身。陸無終于睜開眼，瞳孔中的金色豎紋在黑夜中如野獸般懾人。他抬起右手，看著指甲緩緩延伸成半尺長的骨刃，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寒光。

亂葬崗的風(fēng)裹著腐朽氣息撲面而來，陸無卻深深吸氣。方圓百里的尸氣突然躁動，像是被某種無形力量牽引，爭先恐后地涌入他的七竅。

"來了。"

三個黑影從林間掠出，腳步踩碎枯枝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為首的修士手持照魂鏡，鏡面映出陸無周身涌動的黑氣，鏡框上的符文立即亮起紅光。

"妖物！"那修士厲喝一聲，照魂鏡直指陸無眉心，"竟敢在此地作祟！"

陸無歪了歪脖子，脊椎發(fā)出一串咔噠聲。他望著那個修士，目光像是在看一團空氣。

"十年了，"他聲音沙啞，"陸家還沒學(xué)會閉嘴？"

照魂鏡的紅光驟然暴漲，三名修士同時掐訣。符紙在空中燃成青焰，化作鎖鏈朝陸無纏去。

骨刃破空的聲響幾乎與鎖鏈斷裂同時發(fā)生。血霧在月光下暈開時，為首的修士還保持著掐訣的姿勢，喉間噴出的血柱卻已經(jīng)濺到兩丈外的樹干上。

另外兩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身體就被自己的血液浸透。他們倒下的時候，陸無正用骨刃刮著指甲邊緣的血漬。

"告訴玄霄老祖，"他低頭看著掌心的玄霄真令，金光映得臉上明暗不定，"他的棋子要吃掉主人了。"

遠處林間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更多修士正在靠近。陸無抬頭望向北方，地下三百丈傳來的共鳴越來越清晰。他轉(zhuǎn)身時，三具尸體已經(jīng)化作灰白骨架，皮膚下的經(jīng)絡(luò)像蛛網(wǎng)般抽搐著，最后一點精氣都被魔骨吞噬殆盡。

穿過密林時，腐葉下的尸骸開始蠕動。陸無沒有停下腳步，任由那些剛蘇醒的死尸爬起來跟在他身后。越來越多的亡者從泥土中鉆出，腐爛的手臂在月光下伸向天空。

當(dāng)?shù)谝豢|晨曦刺破云層時，陸無站在了一處斷崖邊。腳下是被藤蔓覆蓋的戰(zhàn)場廢墟，殘破的旌旗上還能辨認(rèn)出"玄"字，與玄霄門的標(biāo)志如出一轍。

他緩步走下石階，靴底碾碎不知哪個朝代的箭簇。廢墟深處傳來骨骼摩擦的聲響，一道巨大的黑影在陰影中緩緩坐起。

遠古尸王的頭顱比陸無還要高出兩倍，腐肉下裸露的下頜骨閃著幽光。它眉心的金紋與陸無瞳孔中的豎紋如出一轍，在看見陸無的瞬間突然亮起。

陸無伸手觸碰尸王胸口的凹痕，那里殘留著一把斷劍。當(dāng)他的指尖接觸到劍柄時，整片廢墟突然震動，無數(shù)戰(zhàn)死士兵的殘骸開始發(fā)光。

"煉尸成軍..."他喃喃自語，骨刃在掌心轉(zhuǎn)動，"原來如此。"

暗處傳來衣袂破風(fēng)的輕響，陸無嘴角微揚。他沒有回頭，但知道樹梢上那道身影已經(jīng)觀察許久。沈青蘿的毒蠱氣息藏得很好，可惜瞞不過魔骨的感知。

"好戲才剛開始。"他低聲說道，抬腳踏進尸王敞開的胸腔。廢墟深處傳來古老咒文的回響，像是千年前的戰(zhàn)鼓正在重新敲響。

晨霧在戰(zhàn)場上彌漫，遮住了尸王眼中跳動的金光。陸無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中時，樹梢上的黑影輕輕動了動。

沈青蘿看著手中的青蘿蠱，蠱蟲在她掌心顫動，仿佛預(yù)感到了什么。

斷崖邊的晨霧突然凝結(jié)成霜，沈青蘿藏在樹梢的指尖微微發(fā)顫。她看著陸無踏進尸王胸腔的瞬間，掌心的青蘿蠱突然劇烈扭動，毒牙深深扎進她皮肉。

"喂，"她對著空氣說話，聲音比露水還冷，"你打算躲到什么時候？"

樹下傳來一聲輕笑。腐葉被靴底碾碎的聲響由遠及近，一個穿玄色勁裝的男人從陰影里走出來。他手里握著半截青銅劍，劍刃上的血跡已經(jīng)發(fā)黑。

"好快的反應(yīng)。"男人抬頭時，沈青蘿看見他左眼蒙著黑布，右眼卻亮得驚人，"不愧是沈家最后的血脈。"

沈青蘿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著男人腰間掛著的玉牌——那上面刻著個"玄"字，和旌旗下的一模一樣。

男人突然抬手，青銅劍直指尸王殘?。?你以為他在找什么？力量？復(fù)仇？"他嗤笑一聲，"他在找答案。千年前那些人是怎么死的，為什么眉心都刻著相同的金紋。"

沈青蘿的手指慢慢收緊。青蘿蠱的毒性順著經(jīng)脈蔓延，她能感覺到樹下的男人正在釋放某種氣息，那種氣息和陸無覺醒時一模一樣。

"你是誰？"

"我？"男人轉(zhuǎn)動劍柄，露出手腕內(nèi)側(cè)的傷疤，"當(dāng)年沒死透的老鼠罷了。"他忽然壓低聲音，"想不想知道玄霄門為什么要殺盡沈家滿門？"

沈青蘿瞳孔驟然收縮。青蘿蠱在她掌心炸開一團黑霧，毒氣順著風(fēng)向飄向男人。但那人只是輕輕吹了口氣，黑霧立刻倒卷回去，將附近的枯葉腐蝕成灰。

"當(dāng)年我們七個人闖進這處戰(zhàn)場，"男人的聲音混著骨血碎裂的聲響，"只有我和玄霄活著出來。"他舉起青銅劍，劍刃映出沈青蘿蒼白的臉，"想知道剩下的五個同伴變成了什么嗎？"

尸王殘骸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沈青蘿看見男人腳下的影子開始扭曲，那些影子像蛇一樣纏繞著他的腿，最后化作點點黑光消失不見。

"你也被種了魔骨。"她突然說。

男人的笑容消失了。他抬起左手，五指張開的瞬間，三具尸體從廢墟里緩緩升起。那些尸體穿著千年前的鎧甲，眉心的金紋正在發(fā)光。

"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男人的聲音變得沙啞，"要么跟著我去找玄霄算賬，要么..."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變成他們中的一員。"

沈青蘿低頭看著掌心的青蘿蠱。蠱蟲的外殼正在變黑，那是即將暴斃的征兆。她想起昨夜陸無說的那句話——告訴玄霄老祖，他的棋子要吃掉主人了。

"我要見他。"

男人挑了挑眉："你現(xiàn)在還不配。"

"那就殺了我。"沈青蘿往前走了一步，"或者告訴我真相。"

男人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他手中的青銅劍砰然碎裂，露出里面一根泛著幽光的骨刺。

"跟我來。"他說，"但記住，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沈家的人。"

沈青蘿看著地上青蘿蠱的最后一縷黑煙消散在晨霧里。她跟上男人的腳步時，尸王殘骸的方向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敲響了戰(zhàn)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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