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抱著白燼往下墜。
下方是無數(shù)星辰的投影,像是被碾碎的鏡子,映出他們無數(shù)次輪回的模樣。他看見一個又一個自己,躺在亂葬崗的棺材里,指甲摳進木板,咬著牙吞下怨氣;他看見沈青蘿在沈家祠堂放火,火光里她的銀鱗蠱爬滿族老的臉;他看見白燼跪在玄霄門大殿前,師父遞來一碗湯藥,湯里浮著魔骨碎片。
星光晃得人眼暈,胸口的魔骨也跟著發(fā)燙。
"你要是真走了……"陸無低聲說,聲音被虛空吞噬,"我找誰吵架去?"
沈青蘿從旁邊飄過來,伸手接住白燼的手腕。她指尖剛觸到,那截胳膊就碎成灰了。銀鱗蠱從她袖口鉆出來,在空中織成網(wǎng),想兜住那些灰,可風(fēng)一吹,什么都抓不住。
"別碰了。"她聲音冷得像冰,"沒用。"
陸無不說話,低頭看白燼的臉。那張臉還在,可眼神已經(jīng)空了,像是被人抽走了魂。他記得第一次見白燼的時候,這家伙也是這副要死不死的樣子,靠在玄霄山門口抽煙,煙味混著血味,嗆得人鼻頭發(fā)酸。
"你說過,命是你自己的。"陸無咬牙,"現(xiàn)在怎么就放手了?"
沈青蘿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胸口。那里有道新傷,血還沒止住,把衣服染得黑紅。她伸手去按,陸無躲開了。
"別碰我。"他說,"我自己能止。"
沈青蘿沒再伸手,只是看著他。她脖子上那個蝴蝶印記還在發(fā)光,翅膀上的紋路和玄霄真令殘片越來越像。
"我們快落地了。"她說。
地面是暗紅色的,像是干涸的血池,裂縫里冒著黑氣。遠處有座祭壇,祭壇上立著三塊石碑,石碑上刻著他們的名字。
"又是劇本。"沈青蘿冷笑,"這次寫的是什么結(jié)局?"
陸無沒回答。他低頭看著懷里的白燼,突然感覺胸口一緊。魔骨在動,沿著肋骨往上爬,像是要鉆進心臟。
"不對勁。"他皺眉,"我感覺……他還在。"
沈青蘿愣了一下,伸手按在他胸口。銀鱗蠱順著她手指游過去,貼在陸無皮膚上,開始震顫。
"你體內(nèi)的東西在回應(yīng)。"她輕聲說,"不是魔骨……更深處。"
陸無閉上眼,意識往身體里沉。他看到一團藍光,藏在魔骨縫隙里,忽明忽暗。那是白燼的魂,碎得只剩一縷,卻還不肯散。
"你到底想干什么?"陸無心里問。
藍光閃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們砸進地面,激起一陣塵土。陸無先落地,膝蓋一彎,沒倒。沈青蘿落在他旁邊,靴子陷進土里半寸。
"疼嗎?"她問。
"不疼。"陸無說,"都麻木了。"
沈青蘿沒再說話,往前走幾步,站在石碑前。她的名字刻得最深,像是被人反復(fù)描過。
"有人不想讓我們忘。"她說。
陸無跟上來,站在自己那塊碑前。他伸手摸那道刻痕,指尖傳來灼燒感。魔骨順著他的手臂往上走,像是要鉆進骨頭縫里。
"你體內(nèi)有什么?"沈青蘿突然問。
"白燼。"他說。
沈青蘿愣住。
"他沒走完。"陸無看著她,"還留了一點,在我魔骨里。"
沈青蘿盯著他看了很久,最后輕輕嘆了口氣。
"你真是個怪物。"她說。
陸無沒反駁。他知道她說得對。
他們繞過祭壇,往遠處的古殿走。一路上地裂得厲害,有些裂縫里伸出蒼白的手,像是要抓人。沈青蘿放出銀鱗蠱探路,蠱蟲碰到那些手,手就縮回去了。
"不是活的。"她說,"是幻象。"
陸無點頭,繼續(xù)往前走。他胸口的魔骨越來越熱,像是要燒起來。白燼的魂在動,時而靠近,時而遠離,像是在引路。
古殿比他們想象的大得多,像是整個荒原的中心。殿門上刻著玄霄真令的紋路,可那些紋路在動,像是活著的東西。
"別碰。"沈青蘿攔住陸無,"里面有東西。"
話音剛落,殿門突然亮起一道金光。兩個字浮現(xiàn)出來——
白燼·未死
陸無瞳孔猛地收縮。他胸口的魔骨劇烈震動,白燼的魂終于有了回應(yīng)。藍光從他胸口飛出來,撞向殿門。
"等等!"陸無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把空氣。
藍光撞上門,殿門轟然洞開。一股腥風(fēng)撲面而來,帶著腐爛的肉味和鐵銹味。
"里面是什么?"沈青蘿問。
陸無沒說話,邁步走了進去。
殿內(nèi)很暗,只有中央一點光。那是一口棺材,和他在亂葬崗里躺過的那口一模一樣。棺蓋半開,露出一角衣角。
陸無一步步走近,心跳越來越快。
棺材里的人動了一下。
"你回來了。"那人說。
陸無停下腳步,喉嚨發(fā)緊。
"你不是死了嗎?"
棺材里的人坐了起來,露出一張和白燼一模一樣的臉??赡茄凵癫灰粯?,比白燼冷,比白燼狠。
"我說過,我沒走完。"那人笑,"我只是……換個地方活。"
沈青蘿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手指掐進掌心。她頸側(cè)的蝴蝶印記劇烈閃爍,翅膀上的紋路開始變化,慢慢顯現(xiàn)出另一個名字——
陸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