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圍巾與輝夜姬

月見澡堂的溫泉池泛著詭異的靛藍色。

星宇盯著漂浮在水面的便簽紙，眼鏡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縮——那是他今早隨手寫在便簽上的算式：「157+342=499」。此刻，紙張正像被無形的手托著，在沸騰的泉水中逆流漂移，最終停在池邊的木臺上，墨跡竟緩緩暈染成蛇形紋路。

「叮——」

靜司擦著濕發(fā)從更衣室出來，紅圍巾松松垮垮掛在脖子上，后頸那道月牙形疤痕若隱若現(xiàn)。她瞥了眼異常的溫泉，伸手攪了攪水面，便簽紙突然「啪」地沉入池底，濺起的水珠卻在半空凝成細小的銀鏈，又「唰」地落回池中。

「老公，你看這溫泉是不是太活潑了？」她歪頭湊近星宇耳畔，發(fā)梢掃過他后頸的鋼板烙印——那是兩年前車禍留下的，「說不定是地底下住了什么喜歡惡作劇的小妖怪呢？」

星宇的理科腦立刻啟動分析模式：「水溫38.5℃（正常碳酸泉應為42℃），酸堿度pH=6.8（偏酸性），但溶解氧含量卻高達12mg/L（普通溫泉不超過9mg/L）?！顾弥讣庹毫苏撼厮?，「而且...」

「而且什么？」靜司的手指輕輕覆上他的手背，體溫透過皮膚傳來，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而且，」星宇壓低聲音，「你剛才碰水的手，泛著淡淡的金光。」

靜司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抽回手，將毛巾甩在他頭上：「肯定是溫泉里的礦物質(zhì)反光啦！對了，今晚吃關(guān)東煮嗎？我買了新的鰹節(jié)湯料～」

她轉(zhuǎn)身走向廚房時，紅圍巾掃過木臺，恰好蓋住了便簽紙沉沒的位置。星宇盯著她的背影，注意到她后頸的疤痕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極淺的銀芒——像某種金屬在月光下的反光。

當晚十點，澡堂的門鈴突然響起。

星宇透過貓眼望去，一個戴圓框眼鏡的少年站在門口，紅領結(jié)在夜色中格外刺眼。他懷里抱著臺銀色筆記本電腦，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活像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小狼崽。

「請問是白靜司女士家嗎？」少年推了推眼鏡，聲音清亮，「我是超自然現(xiàn)象調(diào)查科的秦勝，接到線報說這里出現(xiàn)了『逆流文書』和『異常溫泉』，需要確認是否與『月蝕之蛇』有關(guān)?！?/p>

靜司正擦拭浴缸的動作頓住，毛巾「啪」地掉在地上。星宇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發(fā)顫——這是他搬來后第一次見她露出慌亂的神情。

「大叔，你搞錯了?！剐怯顡踉陟o司身前，「這里只是普通澡堂?！?/p>

「普通澡堂會有能在水面漂浮的算式？」秦勝晃了晃筆記本電腦，屏幕上赫然是星宇今早拍的便簽照片，「而且，」他突然指向靜司，「這位女士的后頸，有和兩年前『東京地鐵消失事件』幸存者相同的月牙形疤痕。」

空氣瞬間凝固。

靜司突然笑了，她彎腰撿起毛巾，發(fā)梢垂落遮住表情：「小朋友，知道嗎？亂說別人壞話會被妖怪抓去當點心哦～」她踮腳湊近秦勝耳邊，溫熱的呼吸掃過他耳垂，「不過...你戴的紅領結(jié)真好看，是女朋友送的嗎？」

秦勝的臉「騰」地紅了，后退兩步撞翻了門邊的竹籃。竹籃里滾出幾枚青銅鈴鐺，在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靜司的笑容僵住，星宇注意到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像貓科動物察覺危險時的反應。

「那些鈴鐺...」秦勝蹲下身撿起一枚，「是『月見神社』的御守鈴，十年前神社火災時，所有御守都被燒毀了才對?！顾闹讣廨p輕撫過鈴鐺上的裂痕，「除非...有人用特殊方法保存了下來?！?/p>

星宇的出租屋里，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得四壁發(fā)白。

秦勝將溫泉水樣、青銅鈴鐺、甚至靜司用過的毛巾都放在實驗臺上，推了推眼鏡：「溫泉水的溶解氧異常，是因為含有『月桂酸』——一種只在滿月夜由特定植物分泌的物質(zhì)。而青銅鈴鐺的成分里，檢測出了『硫化銀』——那是蛇類鱗片的分泌物?！顾穆曇粼絹碓降?，「最關(guān)鍵的是...」

他將顯微鏡下的切片轉(zhuǎn)向星宇：「這是從你妻子后頸疤痕提取的細胞樣本?！?/p>

屏幕上，細胞呈現(xiàn)出詭異的銀色，細胞核周圍環(huán)繞著細密的螺旋紋路——那分明是人類基因鏈不可能有的結(jié)構(gòu)。

靜司靠在門框上，紅圍巾松松垮垮垂在胸前，露出鎖骨處的淡青血管：「所以呢？要抓我去解剖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秦勝慌忙擺手，「我只是想知道...」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十年前的月見神社火災里，有個女孩被困在火場里，她的后頸也有這樣的疤痕。她最后...」

「她最后被我救出來了?！轨o司打斷他，一步步走進房間。她的指尖劃過實驗臺上的細胞樣本，那些銀色細胞突然像活物般蠕動起來，在玻璃片上聚成一朵小小的月亮形狀?！改翘焱砩希冶е诨鸷＠锱芰苏龡l街。她的血滴在我后頸，燙得像巖漿?！?/p>

星宇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鼠標，喉結(jié)滾動：「靜司...」

「小勝，你知道嗎？」靜司轉(zhuǎn)頭看向秦勝，金瞳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細碎的光芒，「人類的身體可裝不下兩百年的記憶。但有些傷痕，會替我們記住?！顾破鸷箢i的圍巾，露出完整的月牙形疤痕——此刻，那道疤痕正在發(fā)出幽藍的光，像被月光點燃的銀飾。

秦勝的筆記本電腦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跳出一行血紅色的字：「月蝕之蛇蘇醒——距離下次月圓還有72小時?！?/p>

深夜的澡堂庭園里，驚鹿竹筒的聲響格外清晰。

星宇坐在石凳上，看著靜司往溫泉里撒著什么。白色的粉末落入水中，泛起細小的金色氣泡，剛才還異常翻涌的泉水漸漸恢復了平靜。

「那是月桂樹的灰燼?！轨o司在他身邊坐下，紅圍巾裹住兩人交疊的手，「能暫時壓制住溫泉的異常。」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他手背上的鋼板烙印，「兩年前的車禍，其實是我故意的?！?/p>

星宇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當時那輛貨車失控，你是唯一能避開的人?！轨o司的聲音很輕，「但我用了能讓傷口快速愈合的能力，硬接下了那一擊——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你才會記住我，才會來找我?！?/p>

「所以...車禍是假的？你根本沒受傷？」星宇的聲音發(fā)顫。

「受傷是真的，但遠沒到你以為的那么重?！轨o司笑了，金瞳里倒映著漫天星子，「只是后來...有些東西醒了?！顾噶酥缸约旱暮箢i，「這道疤，是真正的『月蝕之蛇』留下的。它在等我回去?！?/p>

星宇突然握住她的手，將那枚刻著「月」字的青銅鑰匙塞進她掌心——那是他從澡堂地板下挖出來的，原本藏在溫泉池底的暗格里。

「不管你是什么，」他的聲音堅定，「你是我妻子?！顾统鍪謾C，打開備忘錄，「作為理科生，我計算過概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幸福指數(shù)是99.999%。至于剩下的0.001%...」

「是什么？」靜司仰頭看他。

「是找出所有真相，然后和你一起面對?！剐怯畹皖^吻了吻她的額頭，「我的戀愛公式里，沒有『放棄』這個選項?！?/p>

遠處傳來零點的鐘聲。靜司的金瞳突然泛起水光，她將臉埋進星宇頸窩，聲音悶悶的：「笨蛋...要是哪天我變成怪物了，你會殺了我嗎？」

「不會?！剐怯蠲嗣念^，「我會用結(jié)婚證把你綁在身邊，每天給你煮玉子燒，直到你愿意告訴我所有秘密。」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驚鹿竹筒再次響起，這次的聲音格外清脆，像是在為他們的約定伴奏。

而在澡堂的天花板上方，一道銀色的蛇影一閃而過，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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