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記板“啪”地落下，第二場戲的拍攝正式開始。

這場戲是吳所謂第一次與池騁正面交鋒。

在狹窄的樓道里，吳所謂抱著畫框避讓，卻被池騁故意撞得顏料灑了滿身。

按劇本，這是角色“外柔內(nèi)剛”的關(guān)鍵體現(xiàn)，也是觀眾對兩人關(guān)系產(chǎn)生好奇的第一個鉤子。

梓渝站在樓道布景的一端，深吸一口氣。

田栩?qū)幋┲舨美涞暮谏餮b，從另一端走來。兩人眼神對上的瞬間，梓渝立刻進入狀態(tài)。

他腳步下意識往后縮，肩膀微垮。等田栩?qū)幙拷崆皞?cè)身想躲，卻“沒站穩(wěn)”踉蹌了一下，懷里的畫框傾斜，預(yù)藏在框邊的顏料袋輕輕一壓，淺灰色顏料立刻順著襯衫下擺往下淌。

“你走路不看路？”田栩?qū)幍呐_詞帶著池騁特有的倨傲，語氣冷得像冰。

梓渝垂著頭，指尖攥緊畫框邊緣，指節(jié)泛白。他沒立刻回話，喉結(jié)滾了兩下，才擠出一句“對不起”，聲音又輕又啞，卻在尾音處藏了點沒壓下去的倔強。

等田栩?qū)庌D(zhuǎn)身要走，他突然抬頭，眼神里的委屈和不甘像火星似的閃了一下，又飛快低下頭。

“卡！過了！”張景然的聲音從監(jiān)視器后傳來，帶著明顯的驚喜，“梓渝，那個抬頭的眼神絕了！比劇本寫的還到位！田栩?qū)?，你的氣場也壓得住，兩人張力剛好！?/p>

梓渝松了口氣，接過場務(wù)遞來的紙巾擦著身上的顏料。田栩?qū)幾哌^來，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你對角色的細節(jié)抓得很準。”

“互相成就?！辫饔褰舆^水，語氣平淡。

可沒等他歇夠十分鐘，副導(dǎo)演突然跑過來，手里拿著修改后的劇本：“梓渝，張導(dǎo)臨時改了戲，下午那場‘天臺醉酒’戲，要加一段吳所謂哭戲，重點表現(xiàn)他的脆弱，你趕緊順順臺詞?！?/p>

梓渝接過劇本，眉頭瞬間皺起。

這場“天臺醉酒”戲，原著里吳所謂是借酒勁放狠話，走的是“倔強反擊”的路子，突然加哭戲，完全打亂了他之前設(shè)計的角色情緒線。

更奇怪的是，他掃了眼副導(dǎo)演手里的劇本，只有他的部分有修改痕跡，田栩?qū)幍膽蚍萁z毫未動。

“張導(dǎo)怎么突然要改？”梓渝壓下疑慮，盡量平靜地問。

“還能是為啥？”副導(dǎo)演壓低聲音，眼神往不遠處的制片人方向瞟了瞟，“李制片剛才找張導(dǎo)談了，說現(xiàn)在觀眾就吃‘脆弱感’那套，讓你多露哭戲，能拉同情分?！?/p>

梓渝心里冷笑。

哪是觀眾吃這套，分明是有人想搞事。他昨天剛懟走王坤，今天就來這么一出，大概率是李制片收了王坤的好處，故意給他使絆子。

哭戲看似簡單，可一旦情緒沒把控好，很容易演成“矯情”，反而毀了吳所謂的人設(shè)；更重要的是，臨時改戲太倉促，要是演砸了，李制片剛好有理由說他“專業(yè)度不夠”，甚至換掉他。

“行，我知道了?！辫饔鍥]戳破，只是把劇本疊好放進兜里。他走到角落，掏出手機給林悅發(fā)消息：“李制片可能在搞事，下午臨時加了哭戲，幫我查下他和王坤的關(guān)系?！?/p>

林悅的消息回得很快：“早就查到了，李制片和王坤是同鄉(xiāng)，之前王坤還幫他拉過投資。你放心，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張導(dǎo)的老搭檔，讓他側(cè)面提一句‘吳所謂人設(shè)不能崩’，你先按自己的思路準備，別被帶偏?！?/p>

看到消息，梓渝心里有了底。

他沒急著背臺詞，反而找道具組要了瓶無酒精啤酒，他坐在片場的臺階上，閉著眼。

醉酒后的人，情緒是“亂的”，脆弱不會是直白的哭，而是像憋了很久的委屈，突然漏出來一點，又趕緊收回去。

下午開拍前，張景然特意找梓渝聊了聊：“梓渝，改戲的事你別多想，李制片那邊我會應(yīng)付。你就按自己的理解來，記住，吳所謂的‘脆弱’，是藏在‘不服輸’底下的，別演成純粹的可憐?！?/p>

梓渝心里一暖。他點頭：“張導(dǎo)放心，我知道該怎么演?！?/p>

場記板再次落下，天臺布景上，夕陽的燈光打在梓渝臉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拿著酒瓶，腳步虛浮地走到欄桿邊，先是對著空氣笑，笑到肩膀發(fā)抖，然后突然頓住，酒瓶從手里滑下去，“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

他沒立刻哭，只是蹲下身，雙手抱著頭，指縫里漏出幾聲壓抑的抽氣。

過了幾秒，他抬起頭，臉上全是淚痕，卻咬著牙，眼神里還帶著勁，像是在跟自己較勁：“憑什么……憑什么我努力了這么久，還是什么都沒有……”

臺詞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帶著醉酒的含糊，可那股“委屈卻不服輸”的勁，卻透過鏡頭傳得清清楚楚。

田栩?qū)幷驹谝慌?，按劇本里的設(shè)定沉默看著，可他的眼神里，多了點劇本沒寫的“動容”。

顯然，梓渝的表演，連他都被帶入了。

“卡！完美！”張景然猛地站起來，語氣里滿是激動，“梓渝，你這哭戲演得太絕了！既沒崩人設(shè)，又把脆弱感演出來了，比我預(yù)期的好十倍！”

李制片站在監(jiān)視器后面，臉色難看得像吞了蒼蠅，卻沒敢說半個“不”字。

剛才張景然的老搭檔剛好過來探班，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夸梓渝“對角色理解透徹”，他要是再挑刺，反而顯得自己不懂戲。

梓渝從地上站起來，場務(wù)遞來毛巾，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眼神掃過李制片，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林悅的消息剛好發(fā)來：“李制片那邊不敢再動了，我還查到他之前收過王坤的紅包，已經(jīng)留了證據(jù)，要是他再搞事，咱們直接曝光。”

梓渝回了個“好”，把手機揣回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