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楓葉上滾成珍珠時，寒兮終于收到了出版社寄來的樣書。燙金的“鏡湖四季”四個字印在封面上，翻開第一頁，就是她和夜影初遇那晚的秋月居——暖黃的燈光映著露臺欄桿，桂花枝在風里輕輕晃，角落里藏著半本翻開的速寫本。

“比想象中還要好看。”夜影湊過來，指尖輕輕拂過書頁，忽然想起什么，轉身往書房跑，“等我一下！”沒過多久，他抱著個蒙著藍布的畫架出來，布一掀開，寒兮瞬間紅了眼眶——畫架上是幅未完成的油畫，背景是聽瀾居的露臺，兩個身影并肩坐在秋千上，手里各捧著一本樣書，頭頂?shù)臈魅~正往下落，連陽光透過葉縫的光斑都畫得格外細膩。

“本來想等畫完給你驚喜，”夜影撓了撓頭，耳尖有點紅，“但剛才看你翻書的樣子，實在忍不住想讓你先看看?！彼闷甬嫻P，蘸了點橘紅色顏料，在畫面角落添了片小小的楓葉，“還差最后幾筆，等周末我們去楓葉谷，照著實景補完好不好？”

寒兮點頭，指尖輕輕碰了碰畫中兩人交握的手，忽然想起去年秋天的爭吵。那時夜影剛從美院回來，總因為一點小事焦慮，而現(xiàn)在，他眼里的不安早就變成了溫柔，連調色時都會下意識問她“這個紅色會不會太艷”。

周末去楓葉谷的路上，夜影特意繞去了城郊的老茶館。竹編的燈籠掛在廊下，老板娘端來兩碗桂花烏龍，瓷碗沿沾著細碎的花瓣?！叭ツ昴阏f喜歡這里的茶，”夜影把溫熱的茶碗推到她面前，“特意問了老板娘，說這個季節(jié)的桂花最香，泡出來的茶也最甜?！?/p>

寒兮抿了一口，清甜的茶香混著桂花香在舌尖散開，忽然注意到茶館墻上掛著幅舊照片——照片里的楓葉谷比現(xiàn)在熱鬧，穿著藍布衫的老人在樹下下棋，扎羊角辮的小孩追著蝴蝶跑。“老板娘說這是二十年前拍的，”夜影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時候她還沒嫁過來，跟著父母在這里擺攤賣茶?！?/p>

午后的陽光變得柔和，兩人提著畫具往楓葉谷深處走。不同于夏日的熱烈、春日的鮮活，秋日的山谷里滿是沉靜的暖意——楓葉把天空染成橘紅，落葉在腳下鋪成厚毯，偶爾有風吹過，葉子“沙沙”響，像在說悄悄話。寒兮選了處能望見溪流的地方，剛把畫紙鋪開，就看見夜影蹲在溪邊，手里拿著片楓葉，正小心翼翼地往她頭發(fā)上別。

“別動，”夜影的聲音放得很輕，指尖碰到她耳尖時，寒兮忍不住顫了一下，“這片楓葉的形狀最好看，別在頭發(fā)上剛好?！彼麖目诖锾统鰝€小鏡子，寒兮一看，楓葉的紅和她米白色的針織衫襯得格外溫柔，連眼底的笑意都染了幾分暖色調。

畫到傍晚時，夕陽把溪水染成了琥珀色。寒兮放下畫筆，看著夜影認真補完最后幾筆——他在畫面里添了只落在秋千上的麻雀，翅膀上還沾著片楓葉，瞬間讓靜態(tài)的畫面有了靈動的氣息?！斑@樣就完美了，”夜影放下畫筆，伸手把她攬進懷里，“等回去裝裱好，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p>

返程時，暮色已經(jīng)漫了上來。夜影背著畫具，寒兮牽著他的手，兩人慢慢走在楓葉鋪成的小路上。遠處的村落亮起了燈，炊煙在暮色里拉成細線，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反而讓山谷更顯安靜?！澳懵?，”寒兮忽然停下腳步，“好像有蟲鳴?！?/p>

夜影側耳聽了聽，笑著點頭：“是秋蟲在叫，再過陣子天涼了，就聽不到了?！彼麖目诖锬贸鰝€玻璃罐，里面裝著幾顆星星形狀的糖，“早上出門時在便利店買的，說是什么‘星空糖’，你嘗嘗。”

寒兮剝開一顆放進嘴里，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抬頭時，剛好看到第一顆星星亮了起來。她忽然覺得，比起春日的櫻花、夏日的荷花，秋日的楓葉谷更有別樣的溫柔——沒有熱烈的爭吵，沒有急躁的不安，只有兩個人慢慢走、慢慢畫，把時光都熬成了清甜的桂花烏龍。

回到聽瀾居時，夜影忽然從畫具箱里拿出個小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枚銀質的書簽，上面刻著片楓葉，葉脈里藏著小小的“四季”二字?！敖o你的，”夜影把書簽放進她手里，“以后你翻書的時候，看到它就會想起今天的楓葉谷，想起我們一起畫的畫?！?/p>

寒兮握著書簽，靠在他肩頭，看著窗外的月亮慢慢升起來。露臺上的風鈴偶爾響一下，混著屋里的茶香，格外安心。她知道，往后的四季還會有新的風景，但此刻這份沉靜的歡喜，會像秋露凝在楓葉上那樣，牢牢印在時光里，成為彼此心里最溫柔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