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羅麗……你們，也要走了嗎？”

羅麗的耳朵耷拉下來，眼眶泛紅：“對，大戰(zhàn)結(jié)束了，我們該回仙境了?！?/p>

話音剛落，亮彩和藍孔雀就拉著荒石走了過來，建鵬、陳思思他們也跟在后面，文茜抱著手臂，站在稍遠的地方，臉上沒什么表情，卻先開了口：“我們剛知道個消息?！?/p>

她頓了頓，看了眼眾人：“辛靈仙子現(xiàn)在是女王了，她說等我們回仙境后，要把契約仙子——就是孔雀她們，還有我們這些戰(zhàn)士，跟仙境有關(guān)的記憶全都抽離?！?/p>

“什么？”王默和羅麗異口同聲地驚呼，陳思思也皺緊了眉：“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文茜嗤了一聲，“我當時就站在曼多拉旁邊，親眼看著她把封銀沙變回正常人。來找你們的路上，碰巧聽見辛靈仙子說的。她說為了讓人類世界回歸正常，讓你們能安心上學，別胡思亂想，等我們走后，就抽掉所有相關(guān)記憶，全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p>

她摸了摸鼻尖，語氣難得軟了點：“曼多拉當時還跟辛靈吵，說就算以前做得再壞，也不至于這么訣別，讓他們留著回憶不好嗎？可辛靈仙子說不行，說學業(yè)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多余的。曼多拉勸了好幾次，她都沒松口，那決定做得，絕得很。”

周圍瞬間陷入死寂，連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變得清晰。

文茜瞥了眼沉默的眾人：“我是無所謂，反正也沒什么好留戀的……但說實話，還是不想忘?！?/p>

“對啊，忘了以后怎么辦？”亮彩抓了抓頭發(fā)，“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發(fā)呆嗎？那也太無聊了！”

王默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像嘆息：“是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每天上學、放學……還是像……”

后面的話哽在喉嚨里，她沒說下去。

可所有人都懂。

像一場醒了就忘的夢，像從未擁有過那些光怪陸離的冒險，像從未認識過彼此，像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日夜、那些歡笑與眼淚，全都成了泡影。

陽光依舊明媚，落在每個人臉上，卻暖不進那片突然空落落的心底。

王默的聲音帶著顫音，像是怕驚擾了什么：“還是像以前一樣……我們是因為葉羅麗仙子才成為好朋友的，如果一切都沒發(fā)生過，我們會怎么樣？”

文茜嗤笑一聲，語氣卻沒那么尖銳了：“還能怎么樣？回歸正常唄。我和你，照樣天天拌嘴，跟你被遺忘那段時間沒兩樣——大家各歸各位，只有小胖還跟你玩，其他人各玩各的?！?/p>

她掃了眼陳思思：“班長還是以前那副樣子，驕傲又疏離。舒言？他那老好人性格，估計還是天天埋在書里，誰也不怎么搭理。建鵬嘛，”她挑了挑眉，“整天抱著籃球瘋跑，眼里除了球估計也裝不下別的?！?/p>

說到齊娜時，她頓了頓。

齊娜低下頭，聲音輕得像羽毛：“對，我會變回以前那樣，懦弱，沒自信。”她攥緊了菲靈的手，指尖泛白，“我是因為菲靈才敢抬起頭的，可現(xiàn)在……”

話沒說完，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菲靈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自己也紅了眼。

陳思思看著地面，聲音低?。骸皼]有了孔雀，我大概還是那個只會練琴、做題的機器，連笑都忘了怎么自然?！?/p>

舒言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復(fù)雜：“失去魔法記憶，或許對學業(yè)是好的……可那些一起對抗黑暗的日子，難道真的要像灰塵一樣擦掉嗎？”

建鵬撓了撓頭，難得沒咋咋呼呼：“我跟亮彩整天吵吵鬧鬧，要是忘了她，打球贏了都沒人跟我搶薯片……”

羅麗往王默身邊靠了靠，聲音發(fā)悶：“要是忘了彼此，主人你會不會孤單??？”

王默沒說話，只是用力握住了羅麗的手。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明明是熱熱鬧鬧的一群人，卻安靜得只剩下風拂過的聲音——好像已經(jīng)提前嘗到了“遺忘”的滋味，澀得人喉嚨發(fā)緊。

文茜抱臂挑眉，語氣帶著慣有的尖銳，卻藏著點說不清的意味：“孤單又怎么樣？哼，王默，沒了他們，你肯定變回班級里的小透明，無所事事，被人欺負。也就小胖和我不會忘了你——除了我這個能跟你拌嘴的，誰還會靠近你？”

她瞥了王默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你從幼兒園就這懦弱性子，總被人欺負，要不是看你反抗不了，我才懶得跟你斗嘴?！?/p>

王默低著頭，聲音輕得像嘆息：“是啊，會很孤單，很孤單的?！?/p>

文茜的動作頓了頓，難得沒接刻薄話，反而扯了扯嘴角：“說起來，我們以前可是好朋友的?！彼齽e過臉，語氣硬邦邦的，“不過后來出了些事，變成敵人，死敵?，F(xiàn)在嘛……又多了倆?！?/p>

她掃過齊娜和封銀沙：“除了齊娜和封銀沙，誰還能算半個‘同類’？封銀沙現(xiàn)在變回正常人了，倒還好，說不定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不受欺負。但齊娜……”

齊娜攥著菲靈的手，指尖發(fā)白，沒說話，眼里的失落卻藏不住。

封銀沙站在一旁，安靜地聽著，陽光落在他臉上，神色平靜，心里卻清楚——失去葉羅麗的羈絆，齊娜大概率會跌回那個縮在角落的自己，而他們這些人，終將散落回各自的軌跡，像從未有過交集。

陳思思、舒言、建鵬……所有人都沒吭聲，可心里都明鏡似的。文茜的話像根針，刺破了最后一點僥幸，把“遺忘”的輪廓勾勒得清清楚楚：那些因魔法結(jié)下的緣，那些并肩走過的難，最終可能真的會像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風穿過人群，帶起一陣細碎的響動，像誰在無聲地嘆氣。

王默的聲音輕飄飄的，像要被風吹散：“我早該知道的……畢竟，這本來就是一場夢啊?！彼帜讼卵劢?，“本來也沒奢求什么，只是他是除了媽媽和羅麗以外，第三個對我好的人。現(xiàn)在這樣，就像好朋友突然絕交了，心里空落落的疼?！?/p>

文茜挑了挑眉，語氣帶著點探究：“也就是說，你跟他根本沒那種感情？”

“那種……哪種？”王默愣了一下，臉頰微微發(fā)燙。

“哼，裝什么傻?！蔽能玎托σ宦暎凵駞s沒那么尖銳了，“就是那個‘喜歡’啊，男女之間的那種?！?/p>

王默的頭垂得更低，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衣角，聲音細若蚊吟：“我當然知道……只是不想承認罷了?！?/p>

風吹過，帶起她額前的碎發(fā)，露出泛紅的眼角。原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那些看到他時的心跳加速，自己早就悄悄藏在了心里，只是被那句“忘了我”狠狠戳破，連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沒留下。

文茜看著她這副樣子，難得沒再嘲諷，只是撇了撇嘴，轉(zhuǎn)身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行了，多大點事。等記憶一抽，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全忘了?！?/p>

話雖冷硬，卻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王默心里那層厚厚的委屈。她吸了吸鼻子，沒再說話，只是望著遠處的天空，覺得那片明媚的藍，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陳思思攏了攏頭發(fā)，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悵然：“話是這么說，可這么分別……說不定要好幾年才能再見到吧?！?/p>

舒言推了推眼鏡，語氣沉了沉：“仙境和人類世界的時間流速本就不同，幾年……或許對我們是幾年，對他們可能就是更久了。”

建鵬撓著頭，難得正經(jīng)：“那也太沒勁了，剛打贏仗就要分開，還不知道下次見是啥時候?！?/p>

亮彩拽著他的胳膊晃了晃：“就是說啊，我才不想跟你分開那么久！”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文茜突然嘆了口氣，聲音里沒了平時的尖銳，反倒透著點少見的傷感：“幾年？呵，說不定……永遠都見不到了?！?/p>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是啊，辛靈仙子要抽離記憶，仙境通道關(guān)閉后不知何時再開，他們這些被抹去羈絆的人，就算日后真有機會重逢，恐怕也只會像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齊娜把臉埋在菲靈肩上，肩膀微微發(fā)抖。羅麗往王默懷里縮了縮，王默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眶又熱了。

陽光漸漸西斜，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一串舍不得斷開的線。明明是該慶祝勝利的時刻，卻因為這場注定的別離，染上了濃濃的不舍。

文茜別過臉，假裝看天邊的云，卻沒人沒注意到她悄悄紅了的眼角。原來再嘴硬的人，面對分別時，也會有舍不得的瞬間。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突然響起，一只巴掌大的小精靈撲棱著透明翅膀飛來，停在眾人面前的樹枝上，聲音急促：“葉羅麗戰(zhàn)士們，快些告別吧！辛靈女王催了，仙境通道要關(guān)閉了！”

“女王”兩個字讓空氣頓了頓，像是突然提醒了所有人——辛靈仙子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守在娃娃店的溫柔姐姐，而是仙境的掌權(quán)者，連告別都成了被催促的流程。

羅麗猛地抱住王默的胳膊，眼淚啪嗒掉下來：“主人……”

王默用力回抱她，喉嚨發(fā)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后只擠出一句：“照顧好自己?！?/p>

陳思思握住藍孔雀的手，指尖微顫：“到了那邊，別總耍小性子?！彼{孔雀別過臉，卻偷偷抹了把眼睛。

建鵬拍了拍亮彩的頭：“回去別總打架，記得想我……的球技！”亮彩“哼”了一聲，卻把臉埋進他掌心。

齊娜抱著菲靈，聲音哽咽：“我會努力變勇敢的，就算……就算忘了你，也會記得那份感覺?！?/p>

文茜看著這場景，別過臉咳嗽一聲，卻在轉(zhuǎn)身時對王默丟下一句：“笨丫頭，別再被人欺負了?！?/p>

小精靈又催了一遍，翅膀扇得更急。

仙子們最后看了眼自己的主人，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化作一道道光飛向天際。葉羅麗戰(zhàn)士們站在原地，望著光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

風吹過，帶著仙境殘留的最后一絲氣息，然后徹底消散。

好像真的……結(jié)束了。

金離瞳的身影在光暈中凝實，黑金鎧甲上的暗紅火星漸漸平息。他看向文茜，聲音聽不出情緒：“忘了也好，反正你也不想記起我。”

文茜仰頭瞪他，下巴抬得老高，語氣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發(fā)緊：“哼，說得好像你多稀罕被記著似的——你早就想離開了，不是嗎？”

金離瞳的動作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沒否認，也沒辯解。

文茜看著他這副樣子，突然覺得心里堵得慌，猛地別過臉：“走就走，誰稀罕記著你。等記憶一抽，我連你叫什么都不會記得。”

金離瞳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像要刻下什么，最終只化作一聲極輕的嘆息，轉(zhuǎn)身踏入仙境通道的光里。

文茜盯著那片光徹底消失，才偷偷攥緊了拳頭——明明是氣話，可看著他真的走了，心口卻像被什么東西咬了一下，澀得發(fā)疼。

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仙境通道后，辛靈女王站在原地，周身泛起淡金色的魔法光暈。她抬手，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葉羅麗魔法——以仙境女王之名，抽離所有葉羅麗戰(zhàn)士與契約仙子關(guān)于仙境的記憶，從此兩界無擾?！?/p>

頓了頓，她補充道，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卷走：“……除了我，與我的妹妹曼多拉?！?/p>

這話像一道驚雷，炸響在還未走遠的仙子們耳中——金離瞳的腳步猛地頓住，冰公主轉(zhuǎn)身時裙擺帶起一陣寒氣，水王子停在通道邊緣，銀灰色的瞳孔驟然收縮。

而尚未完全踏入光里的葉羅麗戰(zhàn)士們，也清清楚楚地聽見了。王默剛要抬起的手僵在半空，陳思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建鵬下意識想沖回去，卻被通道的力量牢牢吸住。

下一秒，無數(shù)細碎的魔法光點從空中飄落，像一場盛大卻冰冷的雨。它們落在每個人的額頭上、發(fā)間，帶著溫柔卻決絕的力量，一點點剝離那些鮮活的記憶——并肩作戰(zhàn)的夜晚，魔法碰撞的光芒，彼此扶持的溫度……

王默看著光點落在自己手背上，突然想起水王子轉(zhuǎn)身時的背影，想起羅麗哭紅的眼睛，可那些畫面像被蒙上了一層霧，正變得越來越模糊。

“不……”她想喊，卻發(fā)不出聲音。

光點還在不斷落下，像在為這場漫長的告別，落下最后一道帷幕。通道徹底關(guān)閉的瞬間，所有人的記憶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陽光依舊明媚，卻再也照不亮那些被強行抹去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