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陳家老宅的會客廳里,紅木長桌擦得锃亮。陳奕恒到的時候,離約定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卻看見左奇函已經(jīng)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輕叩著玻璃,側(cè)臉在陽光下顯得柔和了些。
“左總來得挺早?!标愞群阕哌^去,語氣里帶了點刻意的隨意。
左奇函回頭,目光越過他,望向門口:“楊博文還沒到?”
話音剛落,楊博文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剛停好車。”他走進來,視線先落在左奇函身上,對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裝,比昨晚的風衣更顯挺拔,“左總也早?!?/p>
左奇函微微頷首,算是回應(yīng)。
陳奕恒剛想調(diào)侃兩句,就見張桂源像只脫韁的小獸沖了進來,手里還攥著個畫筒:“我沒遲到吧?”他喘著氣,目光在陳奕恒身上打了個轉(zhuǎn),眼里的笑意藏不住,“陳大少今天穿得人模狗樣的?!?/p>
陳奕恒皺眉:“總比某人像剛從畫室跑出來強。”話雖這么說,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那個畫筒。
長輩們還沒到,會客廳里只有他們四個??諝饫餂]有酒吧的喧囂,卻有種更微妙的張力在蔓延。
張桂源把畫筒往沙發(fā)上一放,徑直走到陳奕恒身邊:“昨天說的畫畫,沒忘吧?”他打開畫筒,抽出一張素描,“給你的。”
紙上畫的是酒吧吧臺的一角,燈光昏黃,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低頭抿酒,領(lǐng)帶歪著,側(cè)臉線條利落,正是昨晚的陳奕恒。筆觸算不上精致,卻把他當時那點煩躁又藏著點別的情緒的樣子畫得活靈活現(xiàn)。
陳奕恒愣住了,指尖碰了碰畫紙,有點燙。
“畫得不好,別嫌棄?!睆埞鹪磽狭藫项^,耳根有點紅。
“還行?!标愞群惆旬嬚酆萌M西裝內(nèi)袋,嘴角卻繃不住往上揚,“比我想象中強。”
另一邊,左奇函從公文包里拿出個小盒子,遞給楊博文:“這個?!?/p>
楊博文打開,里面是枚袖扣,銀質(zhì)的,上面刻著細小的幾何紋路,簡潔又別致。
“昨天看你襯衫袖口有點松?!弊笃婧Z氣平淡,像在說公事,“順手買的?!?/p>
楊博文捏著袖扣,指尖微涼。他想起昨晚左奇函盯著自己杯沿的眼神,忽然明白那不是冷漠,是不動聲色的留意。
“謝謝?!彼ь^,對上左奇函的目光,認真道,“我很喜歡?!?/p>
左奇函的喉結(jié)動了動,沒說話,只是眼底的光柔和了些。
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腳步聲,是雙方家長來了。四個人瞬間切換回“合格繼承人”的模樣,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可眼角的余光卻總?cè)滩蛔⊥鶎Ψ缴砩巷h。
談判桌上,大人們談著合作細節(jié),語速飛快,字字句句都透著利益的權(quán)衡。陳奕恒偶爾插句話,目光卻會掠過張桂源——對方正低頭轉(zhuǎn)著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和昨晚那個笑著遞糖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楊博文翻著文件,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袖扣。左奇函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冷靜清晰,可他總覺得,那聲音里藏著昨晚遞風衣時的溫度。
中場休息時,陳奕恒借口去洗手間,剛走到走廊就被張桂源拽住了。
“喂,”張桂源把他按在墻上,眼里的笑帶著點痞氣,“聯(lián)姻的事,想好了嗎?”
陳奕恒挑眉:“想什么?”
“想不想……假戲真做?”張桂源湊近,呼吸拂過他的耳廓,“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p>
陳奕恒的心跳漏了一拍,剛想說話,就聽見走廊另一頭傳來輕咳聲。
左奇函和楊博文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左奇函的手搭在楊博文肩上,指尖微微用力。
楊博文看著他們,忽然笑了,轉(zhuǎn)頭對左奇函說:“我覺得,他們的想法不錯?!?/p>
左奇函抬眼看向陳奕恒,又看向張桂源,最后目光落回楊博文臉上,眼底的冰徹底化開了,露出點難得的溫柔:“嗯,我也覺得?!?/p>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落在四個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
聯(lián)姻的事還在繼續(xù)推進,可性質(zhì)好像變了。不再是家族捆綁的枷鎖,成了心照不宣的契機。
后來,有人問陳奕恒,那場聯(lián)姻最慶幸的是什么。
他當時正靠在畫室門口,看張桂源趴在畫架前涂涂畫畫,陽光灑在對方柔軟的發(fā)頂上,像鍍了層金邊。
“慶幸那天去了酒吧?!彼χf,“慶幸撞進了他眼里?!?/p>
而楊博文在整理文件時,總會摸到那對袖扣。左奇函的聲音會從身后傳來:“在想什么?”
他回頭,看對方站在光影里,西裝筆挺,卻會在無人時悄悄牽住他的手。
“在想,”楊博文笑了,“原來冰塊化了,是甜的?!?/p>
這場始于家族利益的聯(lián)姻,最終成了他們藏在時光里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