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最煩旁人揣著明白裝糊涂,偏生此刻有求于人,滿腔不耐只能像壓著塊燒紅的炭,強按進心底最深處。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指腹碾過瓷器細(xì)微的紋路,才緩緩開口:“是,想請你幫個特殊的忙?!毖鄄€垂落時,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淺影,聲音冷得像冬日里結(jié)了冰的湖面,聽不出半分波瀾,唯有那點拒人千里的疏離,順著字句縫隙悄悄漫出來。
花明驛倒沒追問半句緣由,喉間應(yīng)了聲“好”,干脆得沒帶一絲猶豫——在芝加哥這地界,他從不需要迂回試探,向來有底氣把“沒有什么做不到”掛在嘴邊。葉落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下,尾端眉色壓得更沉,心底暗自忖度:“最好你真有這份能耐。不然這前后沒到五分鐘的對話,已經(jīng)讓我聽了兩句最反感的話,真是……”后半截話沒敢往下深想,怕再多想一秒,那點按捺不住的厭煩就要從眼神里露出來,只剩一聲無聲的冷笑在心底打了個轉(zhuǎn),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就直說了。”葉落終于抬眼,目光落在花明驛臉上時,依舊沒帶半分溫度,語氣淡得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我需要你親自陪我去一趟芝加哥,不然我不放心?!?/p>
這話落在花明驛耳中,卻像顆石子猛地砸進平靜無波的湖面,瞬間攪得他心臟狠狠一震,連呼吸都漏了半拍。他指尖悄悄攥緊了西裝下擺,指節(jié)泛白都沒察覺,眼底那抹藏了許久的心動再也藏不住,幾乎要順著眼尾的弧度溢出來。“好!”他應(yīng)得又快又脆,尾音里甚至裹著幾分沒藏嚴(yán)實的雀躍,連帶著坐姿都往前傾了傾,“姐姐打算什么時候走?我們一起出發(fā)嗎?行程要不要我來安排?”
葉落淡淡掃了他一眼,目光掠過他眼底那片熱切時,沒帶半分停留,語氣依舊冷得像剛從冰窖里撈出來:“今晚就走,機票我已經(jīng)訂好了。我自己過去,你自便就行?!?/p>
花明驛眼底的雀躍像是被風(fēng)吹過的燭火,瞬間暗了暗,卻沒露出半分失落。他太懂葉落的性子,知道此刻不該再纏著想“一起走”,便順著她的話接得利落:“今晚?那我現(xiàn)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再讓人把芝加哥那邊的住處拾掇好?!?/p>
他話說得周到,連她沒明說的習(xí)慣都記著,卻絕口不提剛才“一起出發(fā)”的茬,只默默把能攬的事全攬到自己身上。葉落指尖在桌沿輕輕點了兩下,瓷桌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她沒應(yīng)聲,唇角也沒動,可那副沒反駁的模樣,已然是默認(rèn)。其實她心里門兒清,花明驛嘴上應(yīng)著“自便”,回頭指不定早就把后續(xù)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xí)崆叭C場等著——這人向來這樣,看似順著她的意,實則早把她的行程裹進了自己的計劃里。
果然,等葉落傍晚拖著行李箱趕到機場,剛過安檢口,就看見花明驛站在值機口不遠(yuǎn)處。他穿了件黑色風(fēng)衣,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里面干凈的白襯衫,身形挺拔地立在人群里,格外打眼。更讓她意外的是,他手里還捏著一杯溫?zé)岬呐D?,杯身上印著的牌子,正是上次她跟葉鈺隨口提過一句“長途飛行前喝熱牛奶不容易暈”的那款。
“姐姐?!币娝^來,花明驛立刻快步迎上來,伸手就想去接她手里的行李箱。葉落下意識側(cè)身避開,他的手僵在半空,卻沒半分尷尬,只順勢晃了晃手里的牛奶,語氣放得更軟:“剛在機場便利店熱好的,還溫著,你先喝兩口墊墊,值機、托運行李這些事,我來搞定就好?!?/p>
葉落的目光落在那杯還冒著細(xì)白熱氣的牛奶上,杯壁上凝著的水珠順著杯身緩緩滑落,在他指尖留下一點濕痕。她沉默了兩秒,終是沒再拒絕,伸手接過來時,指尖觸到溫?zé)岬谋?,那點暖意順著指腹悄悄漫進掌心,可心底因“求人”而生的滯澀感,卻像是被這暖意勾著,反倒又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