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桂花宴,父親可是要宴請貴客的,你們都給我把眼睛擦亮了,半點閃失都出不得?!辟⊙啾绷⒃谠鹤又醒耄种休p搖著一把描金扇,語氣里透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小廝小心翼翼地搬來一盆桂花盆栽,輕手輕腳地擺在門口,正要轉(zhuǎn)身離開時,卻被佟燕北喚住了。
小廝停下腳步,回過頭,疑惑又謹(jǐn)慎地望著她,不知這位平日里被府里老嬤嬤形容冷淡寡言的主子究竟有何吩咐。
“回來,這盆栽是放門口的嗎?干了幾年了還不清楚呢”
小廝低垂著頭,靜立在原地,如一尊雕塑般紋絲不動。佟燕北瞥了他一眼,心中略感無奈。那骨子沉默勁兒讓人懷疑是不是個傻的。
“……剛來?搬前廳桌子正中擺著去,多學(xué)著點,瞧著跟個木頭似的”
話落,那小廝已搬起盆栽,徑直往前廳走去,步履間急匆匆的,還不忘朝佟燕北恭敬地行了一禮。佟燕北抬手扶額,眉間略顯無奈,隨即朝不遠(yuǎn)處正吩咐事情的小丫鬟招手,示意人過來
“小姐”
“那個新來的小廝”佟燕北伸手指了指未走遠(yuǎn)的背影
“多帶帶,跟個木頭似的”
“是”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春朝又喚了聲小姐。
“宋小姐在前廳等您,大約八點半到的”
佟燕北聽聞看了眼手上的表,時針悄然接近九點。她眉頭微蹙,有些惱了。
她伸出纖細(xì)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春朝的額頭,語氣里帶著幾分嗔怪:“你這丫頭,這都過這么久了,這下讓人等急了吧”話音未落,便匆匆往前廳趕去。
前廳里嘈雜聲不絕于耳,丫鬟小廝們往來穿梭,腳步匆匆卻井然有序。佟燕北的目光在一眾身影中掠過,最終定格在那張熟悉的椅子上。
宋嘉懿正安然坐在那,手中端著一盞茶,氤氳的熱氣還飄著。淡綠色的改良旗袍襯得她更加清冷。
佟燕北勾了勾嘴角,將扇子合攏,邁步走了過去。“嘉懿,讓你久等了,實在是抱歉。春朝這丫頭一忙起來,什么都忘了說了?!甭曇衾飵е鴰追智敢猓屑?xì)聽還有點撒嬌的意味
“不礙事,聽佟叔說你回來了,特意過來看看,順便送身衣裳”
說著,從身旁人手中接過一個精致的禮盒,動作輕緩,將其遞到佟燕北面前。禮盒表面雕紋細(xì)膩,在光線的映襯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那就多謝沈大小姐了,我屋里新買了幾瓶香水等會兒去挑挑,喜歡就送你了”
說罷頓了頓。
“春朝這丫頭,我會說說的,你別放心上啊”語氣里帶著點寵溺
沈嘉懿被佟燕北領(lǐng)著,一路來到她的房間。梳妝臺上陳列著幾款時下流行的香水,每一瓶都散發(fā)著奢華的氣息,價格不菲。佟燕北微微一頓,從中挑出一瓶木質(zhì)調(diào)的香水,輕輕遞到她手邊。
“試試看吧,我覺得和你今天這一身打扮比較契合?!?/p>
宋嘉懿輕輕按壓噴頭,一股香氣縈繞在手腕間。那味道如同雨后初晴時,微風(fēng)拂過濕潤的樹梢,夾雜著清新的木質(zhì)感,悄然滲入鼻腔。
“聽說佟叔贖了位戲子回來?真的?”宋嘉懿將蓋子蓋上,放到面前的桌上。
佟燕北聽著,手上挑選的動作一頓,手指懸在半空。
“這事如今怕是傳得整個京城無人不曉了吧”佟燕北帶著篤定的笑意,緩緩坐在宋嘉懿身旁,指尖輕捻著一支淡色的口紅,動作細(xì)致而溫柔地為她涂抹。
“嗯……有些太淡了,換支會好點兒……”說著就要起身去拿另一支。卻被宋嘉懿拉住。
“桂花宴,清淡點好,不用換了”
臨近開席時間,賓客都陸陸續(xù)續(xù)到齊了,院子里熱鬧十分,飲酒的飲酒,談?wù)撟罱氖录囊膊簧伲嗍切┓蛉诵〗恪?/p>
“各位,今年桂花宴由我一手置辦,望各位盡興?!?/p>
佟燕北身穿改良旗袍,一抹杏白,盤扣墜著串流蘇,裙邊和袖口處都用金絲做了鎖邊,腰線部分是蘇繡技藝縫制的幾枝桂花,蜿蜒曲折至胸口,內(nèi)里的襯裙行走時如蓮花般。搭上披肩,優(yōu)雅至極。
“真好看??!長得越發(fā)美了”宋嘉懿拍著手道
“裙子好看,還是你了解我喜歡什么款式”
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尋聲望去,是韋家的大少爺,平日里就愛去些風(fēng)月場所。
“聽聞佟老爺贖回一戲子,可否讓美人出面為我們唱上一段啊——哈哈哈哈哈”語氣里充滿挑釁與嘲笑。
佟燕北聽了這話,臉色沉了沉。正欲起身和這浪蕩子說道說道,手卻被輕輕拍了下,宋嘉懿示意她暫且冷靜。
“看那里,是她嗎?”宋嘉懿示意佟燕北朝門口看。
尋那視線看去,只見身著一身藍(lán)白的秦楚喃站立于門口,如同青花瓷瓶般。距離遠(yuǎn),佟燕北看不清她臉上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氣壓告訴眾人,她定是惱火了
“請韋公子慎言,我秦楚喃不是什么人都給唱的,像您這樣的,白送錢都不唱”
那浪蕩東西聽聞有人敢這么和他說話,氣得面頰通紅,脖頸兒更是紅的能滴血。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么與本大爺說話!信不信我讓你在這京城混不下去??!”
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張清冷無比的臉時,卻又換了副嘴臉“有些姿色啊,給我唱一段就放過你如何啊?~哈哈哈哈哈”語氣措詞輕慢無比。
彼時,佟燕北已漸漸冷靜下來,端起面前的茶盞輕抿一口,眉梢微挑,饒有興致看著。她不動聲色地靠坐在椅中,視線在秦楚喃臉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心編排的好戲,揣測她下一步的動作。
“這會兒倒不急了?~嗯?”
“現(xiàn)有的戲,不看不是可惜了”佟燕北眼眸含笑。
那東西見秦楚喃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便試探性地伸手,想要觸碰那藍(lán)白相間的衣角。秦楚喃眼眸一凜,向后撤了半步,輕松避開了對方的觸碰。與此同時,順勢一撈,抄起桌上放置的一柄花剪,手腕翻轉(zhuǎn)間,冰冷的鋒刃已穩(wěn)穩(wěn)架在了那東西的脖頸上。
“欸,韋公子,您若是再前進半步,奴家可不敢保證您的脖子能完好?!?/p>
秦楚喃雖柔和的笑著,眸底卻是冰冷一片。
眾人都被嚇愣住,有些原本心存勸解的人也不動聲色的閉上了嘴,畢竟刀不長眼。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架脖子的是不是自己。
佟燕北見戲演的差不多,便站起身。
“我佟府的人什么時候輪到外人指揮了?滾出去浪蕩東西!別臟了這些花?!?/p>
對于秦楚喃剛剛的身法,與用刀的熟練明顯不是一個戲子該有的,佟燕北望著佇立于院子中心的身影,摸不清她到底是個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