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駛?cè)牖驇煨怯驎r，程野被舷窗外的光驚醒了。他猛地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還蓋著凌崢的外套，冷松信息素的氣息裹著暖意，像條柔軟的毯子。

“醒了？”凌崢的聲音從操作臺傳來，她正對著屏幕核對交接清單，晨光透過舷窗落在她側(cè)臉上，把作戰(zhàn)服的銀線染成了金色，“還有半小時到對接艙。”

程野揉了揉眼睛，看見恒溫箱里的藍光星葉正舒展著葉片，邊緣的藍光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紫，像被鍍了層糖衣?！八孟裰酪降胤搅恕！彼χf，伸手想去摸箱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還沾著點果酒的甜味。

凌崢轉(zhuǎn)身時，目光在他嘴角頓了頓，遞過來張濕巾：“昨晚偷喝了多少？”她的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不像平時那樣緊繃。

程野接過濕巾擦臉，耳尖有點發(fā)燙：“就喝了一小罐……”話音未落，就被生物艙外的腳步聲打斷了。

“程先生，凌指揮，基因庫的對接專員到了?！笔切∴嵉穆曇?，帶著點興奮，“聽說他們專門準備了最高級別的培育艙！”

凌崢把最后一份文件存入芯片：“走吧，該交任務了?！彼哪抗鈷哌^恒溫箱，又落回程野身上，“別緊張，只是正常交接?！?/p>

程野點點頭，卻還是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他跟著凌崢走出生物艙，走廊里已經(jīng)站滿了人——老周揣著他的銅煙袋，林姐手里拿著包新烤的星果干，連平時總板著臉的瘦高個情報組長，也站在人群里，眼神里帶著點復雜的情緒。

“程先生，這是給藍光星葉帶的?！崩现馨褵煷桃笆掷锶袄锩媸沁吘承堑暮谕?，比基因庫的營養(yǎng)土養(yǎng)根?！?/p>

林姐也把星果干遞過來：“給你路上吃的，基因庫的伙食聽說寡淡得很?！?/p>

程野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面孔，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燙。他想起剛上星艦時的小心翼翼，想起在隕石帶里的驚慌失措，想起在食堂里的那場爭吵——原來不知不覺間，這些曾經(jīng)陌生的人，已經(jīng)成了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同伴。

“謝謝大家?！彼褵煷托枪删o緊抱在懷里，聲音有點發(fā)顫，“等處理完樣本，我一定回來……跟大家一起去邊境星。”

凌崢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像是在無聲地安撫?！白甙?，別讓專員等急了?！?/p>

對接艙的閘門打開時，程野聞到了基因庫特有的氣息——混合著營養(yǎng)液與消毒水的味道，干凈得有些冷清。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站在傳送臺前，為首的老者戴著金絲眼鏡，胸前別著星盟科學院的徽章。

“凌指揮官，程研究員，辛苦了?！崩险呱斐鍪郑θ輩s沒抵達眼底，“藍光星葉的樣本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培育艙，現(xiàn)在可以交接了嗎？”

程野下意識地往凌崢身后縮了縮。他不喜歡這個老者的眼神，像在看一件珍貴的貨物，而不是一株有生命的植物。

“先核對文件?！绷鑽槗踉诔桃吧砬埃研酒迦腧炞C儀，冷松信息素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按照協(xié)議，程研究員擁有樣本的共同監(jiān)護權(quán)，有權(quán)參與后續(xù)培育計劃?！?/p>

老者的笑容僵了一下：“抱歉，凌指揮官，星盟的新規(guī)定里，軍方人員無權(quán)干涉科研事務?！彼屏送蒲坨R，語氣帶著公式化的冷漠，“程研究員如果愿意留在基因庫，可以擔任培育顧問，否則……”

“否則什么？”程野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很堅定，“這株藍光星葉是我從走私者手里搶回來的，是在隕石帶里用命護著的，你們憑什么說剝奪就剝奪？”

老者顯然沒料到他會反駁，皺起眉道：“程研究員，請注意你的言辭。星盟的規(guī)定……”

“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崩现懿恢螘r跟了進來，往程野身邊一站，像座敦實的山，“這株植物是小程的命根子，你們想硬搶？先問問我們這些人的拳頭！”

林姐和小鄭也跟著站了過來，連瘦高個情報組長都往前挪了半步，雖然沒說話，眼神卻透著股“誰敢動試試”的勁兒。

凌崢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覺得喉嚨發(fā)緊。她想起三年前在邊境星，戰(zhàn)友們也是這樣，不管平時有多少摩擦，到了關鍵時刻總會背靠背站在一起。原來有些羈絆，從來不需要刻意維系，就像藍光星葉的根須，在看不見的地方早已緊緊纏繞。

“協(xié)議上寫得很清楚?！绷鑽槹羊炞C儀轉(zhuǎn)向老者，屏幕上的條款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共同監(jiān)護權(quán)，缺一不可?！彼氖职丛谘g的粒子刀上，冷松信息素帶著凜冽的鋒芒，“要么按協(xié)議來，要么……這樣本，我們帶回安全局自己培育。”

老者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翱梢?。”他咬著牙道，“但程研究員必須遵守基因庫的規(guī)定，未經(jīng)允許不得擅自接觸樣本。”

程野剛想反駁，被凌崢按住了肩膀?！翱梢??！绷鑽樀穆曇艉芊€(wěn)，“但我們要全程監(jiān)督培育過程，包括土壤配比、光照時長、共生菌群的培養(yǎng)——這些，協(xié)議里也寫了?！?/p>

老者氣得臉色發(fā)白，卻只能揮揮手讓研究員打開培育艙。當恒溫箱被小心翼翼地搬到傳送臺上時，程野突然跑過去，輕輕摸了摸藍光星葉的葉片。

“等我。”他的聲音很輕，像在對老朋友告別，“我很快就回來陪你?！?/p>

藍光星葉的葉片顫了顫，邊緣的藍光亮了亮，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離開對接艙時，程野回頭看了眼培育艙的方向。晨光透過基因庫的穹頂灑下來，把那株植物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系在他心上的線。

“別擔心。”凌崢走在他身邊，冷松信息素柔和得像晨霧，“我已經(jīng)讓老周在培育艙里裝了微型監(jiān)控，它不會有事的?！?/p>

程野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你說，等它在這里開花了，會不會也朝著邊境星的方向？”

凌崢看著他眼里的光，忽然覺得那些所謂的規(guī)定和條例，在這份純粹的牽掛面前，都顯得格外蒼白?！皶?。”她肯定地說，“不管在哪里，它總會朝著有光的地方生長?！?/p>

走廊盡頭的晨光越來越亮，把兩人的影子拉在一起，像株并肩生長的植物，根在看不見的地方緊緊相依，葉在陽光下，朝著同一個方向舒展。程野忽然覺得，就算前路還有波折，只要身邊有這個人，有身后那些愿意伸出援手的同伴，就沒什么好怕的。

基因庫的晨光里，藏著新的開始，也藏著無數(shù)正在生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