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沒有尖叫，也沒有掙扎。

當(dāng)指尖觸到那兩個空洞時，一種詭異的平靜席卷了他。像是沉在深海里，所有的恐懼、驚慌都被水壓磨成了細(xì)碎的泡沫，只剩下麻木的冰冷。

鏡子里的“他”還在笑，黑洞洞的眼眶對著他，嘴角咧到了耳根。那道重新出現(xiàn)的門縫里，那雙渾濁的眼睛慢慢后退，露出后面更多、更密的眼睛——密密麻麻，像夏夜墻角的螢火蟲，卻閃爍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聽見無數(shù)細(xì)碎的腳步聲從鏡子里傳來，像是有什么東西正順著門縫爬出來，爬進(jìn)他的房間，爬向他的腳下。

地板開始微微震動，發(fā)出熟悉的“吱呀”聲。這次不再是老房子的呻吟，而是無數(shù)雙腳踩在上面的共鳴。

張偉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又黑又長，皮膚泛著青黑的死氣，和那個“王大爺”的手一模一樣。

他走到門邊，曾經(jīng)嚴(yán)絲合縫的門板上，果然裂開了一道半指寬的縫。

縫里透出樓道的黑暗，還有一股熟悉的、混合著霉味與腐臭的氣息。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門縫的邊緣，像是在撫摸一件久違的珍寶。

然后，他彎下腰，把一只眼睛湊了上去。

透過那道縫，他看見樓道里站滿了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個人都面無表情，眼眶里空空如也。最前面的那個，穿著他的衣服，正對著門縫，露出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笑容。

“歡迎回家?！?/p>

無數(shù)重疊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溫柔得像親人的呢喃。

張偉笑了。

他終于明白，這里從來就不是他的出租屋。

這里是它們的家。

而他，從看見那道門縫的第一眼起，就注定要成為這個家的新成員。

從此以后，樓道里又多了一個沒有眼睛的“住戶”。

它會在夜里，用指甲輕輕刮著某扇門的門板，會透過新裂開的門縫，貪婪地嗅著屋里的氣息，會用沙啞的聲音，對那個被驚醒的人說：

“找到你了?！?/p>

而那道縫，永遠(yuǎn)都在那里。

等著下一個人，低下頭，好奇地朝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