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離之枝一夜沒睡好，天剛亮就爬起來翻衣柜。冬日的晨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細瘦的光帶，她把幾件厚外套攤在床上比來比去，最后選了件米白色的羽絨服——領(lǐng)口繡著片小小的銀杏葉，是去年生日時自己縫的。
手機在床頭柜上震動了一下，是云野發(fā)來的消息：“我到樓下了?！?/p>
她抓起背包沖下樓，看見云野靠在一輛深灰色的越野車旁，穿著件黑色沖鋒衣，背著比上次更大的相機包。車頂上還架著個長鏡頭，在晨光里閃著金屬的冷光。
“早。”他拉開副駕駛的門，車里暖氣很足，飄著淡淡的松木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
“早。”離之枝坐進去，把背包放在腿上，里面裝著保溫杯和昨天新買的暖手寶——她特意灌了熱水，想著萬一他手冷呢。
車子駛出市區(qū)，往郊外開去。路邊的房子漸漸稀疏，露出光禿禿的田野，遠處的山尖還頂著雪。離之枝看著窗外掠過的樹影，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個小袋子遞過去。
“這個，給你?！笔撬蛲砜镜你y杏餅干，形狀捏成了葉子的樣子，“藥店的老方子，加了點杏仁，潤肺的?！?/p>
云野接過來，打開袋子聞了聞，餅干的甜香混著杏仁的微苦漫開來。“謝謝，聞起來很香。”他拿起一塊咬了口，眼睛彎了彎，“比我上次買的好吃。”
離之枝的耳朵有點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車里放著輕音樂，是鋼琴版的《冬日戀歌》，旋律像窗外的陽光一樣，輕輕淌過心頭。
一個多小時后，車子停在一片銀杏林外。遠遠望去，金黃的葉子還綴在枝頭，像把天空都染成了暖黃色。風一吹，葉子簌簌往下落，鋪在地上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像踩在陽光織成的毯子里。
“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這么多葉子?！彪x之枝蹲下身，撿起片完整的銀杏葉，邊緣帶著點焦糖色，“往年這時候早就落光了?！?/p>
云野已經(jīng)打開相機包，換上長焦鏡頭。“這里地勢背風，溫度比市區(qū)高幾度?！彼e起相機對著樹冠拍了幾張，快門聲在安靜的林子里格外清晰，“你隨便走走，我拍幾張?！?/p>
離之枝點點頭，抱著暖手寶慢慢往前走。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跳動的光斑，落在她的羽絨服上，像撒了把碎金。她看見樹干上有個小小的鳥窩，幾只灰雀在枝椏間跳來跳去，嘴里銜著干枯的草葉。
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快門聲，她轉(zhuǎn)過頭，看見云野正對著她的方向拍照。他半蹲在地上，眉頭微蹙，專注地看著取景器，陽光照在他的側(cè)臉上，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離之枝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轉(zhuǎn)過頭，假裝看地上的落葉。耳朵卻像長了觸角，捕捉著身后的動靜——他又拍了幾張，然后腳步聲慢慢靠近。
“這片葉子很適合做標本?！彼自谒磉?，撿起片巴掌大的銀杏葉，脈絡(luò)清晰得像幅畫，“比你掛墜上的那片完整?！?/p>
“嗯?！彪x之枝接過葉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兩人都頓了一下，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她把葉子夾進隨身帶的植物圖鑒里，忽然想起什么，“你為什么喜歡拍植物？”
云野放下相機，望向遠處的林子?！爸参锖苷\實。”他說，“開花結(jié)果，落葉凋零，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樣子?！彼D了頓，轉(zhuǎn)頭看她，“不像人，總喜歡藏著心事?！?/p>
離之枝的臉頰有點燙，低頭用手指劃著圖鑒上的紋路?！拔蚁矚g藥材，也是因為它們很實在?！彼f，“黃芪補氣，川貝潤肺，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會騙人。”
風穿過林子，落下一陣金黃的葉雨，落在他們的頭發(fā)上、肩膀上。云野忽然舉起相機，對著離之枝按了下快門。她驚訝地抬起頭，眼里落滿了跳動的光斑，像盛了些細碎的星星。
“抱歉，沒忍住?！彼粗鄼C屏幕，聲音里帶著點笑意，“這片葉子落在你發(fā)梢的樣子，很適合定格。”
離之枝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發(fā)，指尖碰到一片銀杏葉。她把葉子捏在手里，忽然鼓起勇氣：“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嗎？”
云野把相機遞給她。屏幕里是她剛才蹲在地上的樣子，陽光在她耳后織成光暈，發(fā)梢的銀杏葉像只停駐的黃蝶。背景里的金黃樹林虛化成一片暖黃，讓她的輪廓顯得格外柔和。
“拍得……像畫?！彼÷曊f，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摩挲，好像這樣就能觸碰到畫面里的自己。
“因為你本身就很像畫里的人。”云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近，帶著點溫熱的氣息。
離之枝猛地抬頭，撞進他的眼睛里。他的瞳孔里映著漫天的金黃，也映著她的影子，像把整個冬天的陽光都揉了進去。風停了，林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心跳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鳥鳴。
不知過了多久，云野先移開目光，指著林子深處：“那里有棵老銀杏樹，據(jù)說有上百年了，去看看？”
離之枝點點頭，慌忙低下頭往前走，耳尖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剛才那一刻的對視，像滴落在宣紙上的墨，在心里慢慢暈開，帶著點讓她心慌的溫熱。
老銀杏樹果然粗壯，需要兩個人才能合抱。樹干上布滿溝壑，卻依然枝繁葉茂，金黃的葉子在枝頭舒展，像一把撐開的巨傘。離之枝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樹皮，指尖觸到一點潮濕的苔蘚。
“很多人來這里許愿?！痹埔爸钢鴺涓缮舷抵募t繩，“說這棵樹能聽見人心聲。”
離之枝看著那些隨風飄動的紅繩，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根銀杏葉形狀的紅繩——是她昨天在文具店買的，本想系在筆記本上。她猶豫了一下，踮起腳尖把紅繩系在最低的枝椏上。
“許了什么愿？”云野舉著相機，鏡頭對著她的動作。
“說出來就不靈了?！彪x之枝笑了笑，眼角的弧度像月牙，“你呢？不試試嗎？”
云野放下相機，看著她系的紅繩在風里輕輕晃?！拔业脑竿?，可能不用許愿也能實現(xiàn)?！彼粗难劬?，語氣認真，“比如，今天能拍到滿意的照片?！?/p>
離之枝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她轉(zhuǎn)過身去看樹下的落葉，假裝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中午在附近的農(nóng)家菜館吃飯，離之枝把帶來的姜茶倒進兩個杯子里。姜茶已經(jīng)溫了，帶著點淡淡的甜。云野看著她捧著杯子小口喝的樣子，忽然想起她朋友圈里那個搪瓷杯的照片。
“你很喜歡記錄生活？”他問。
“嗯，喜歡把看到的、想到的記下來?！彪x之枝拿出筆記本，翻到畫著枯枝和蠟梅的那頁，“就像寫日記，以后翻看的時候，能想起當時的心情?！?/p>
云野看著那片稚嫩的畫，忽然說：“下次我教你拍照吧?！彼噶酥杆氖謾C，“用手機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把你想記下來的瞬間，都變成光影。”
離之枝眼睛亮了亮：“真的可以嗎？”
“當然?！痹埔靶α耍安贿^要收費?！?/p>
“??？”離之枝愣住了。
“學費就用你的銀杏餅干抵吧?！彼闷鹱詈笠粔K餅干，咬了一口，“這個味道，很值得我開次小灶。”
離之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才的緊張感煙消云散。陽光透過菜館的玻璃窗照進來，落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把姜茶的熱氣照得清清楚楚，像兩條纏繞的銀線。
下午離開銀杏林時，離之枝撿了滿滿一袋銀杏葉，打算回去做成書簽。云野幫她把袋子放進后備箱，忽然從相機包里拿出個相框，遞給她。
相框里是打印出來的照片：金黃的銀杏林下，她蹲在地上撿葉子，陽光落在發(fā)梢，肩上落著幾片金黃的葉子，像披了件會發(fā)光的披風。
“送給你?！彼f，“算是今天的紀念?！?/p>
離之枝捧著相框，指尖都在抖。照片里的自己，眼神清亮，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謝謝你，云野?！?/p>
“該說謝謝的是我?！彼粗?，“今天的光影很好，模特也很好?！?/p>
回去的路上，離之枝把相框放在腿上，一路都在偷偷看。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透過車窗落在照片上，讓那片金黃的銀杏林，像燃燒起來一樣。
快到小區(qū)時，云野忽然說：“下周有個攝影展，在市美術(shù)館，里面有組關(guān)于植物的作品，你想去看嗎？”
離之枝抬起頭，撞進他帶著期待的目光里，用力點了點頭。
“那我來接你?！痹埔暗男σ饴搅搜劢牵癜严﹃柕墓舛既嗔诉M去。
車子停在樓下，離之枝抱著相框和銀杏葉袋，站在車窗外跟他揮手。“路上小心。”
“你也是?！痹埔翱粗?，“記得把銀杏葉夾好，別受潮了?！?/p>
離之枝點點頭，轉(zhuǎn)身往樓道走，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見云野還在車里看著她，見她回頭，還揮了揮手。
她抱著相框跑上樓，心臟跳得像要蹦出來。打開門的瞬間，一股淡淡的藥香從陽臺飄過來——是她昨天曬的陳皮。她把相框放在書桌上，剛好對著那瓶蠟梅。
夕陽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照片上投下暖黃的光斑，讓那個站在銀杏林下的自己，仿佛隨時會走出來。
離之枝拿出手機，翻到云野發(fā)來的那張晚霞照片，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很久，終于發(fā)過去一行字：今天的銀杏林，比晚霞還好看。
很快收到了回復，只有一個笑臉表情，和她那天回給他的一模一樣。
她看著那個笑臉，忽然笑了起來，像有片銀杏葉落在了心尖上，輕輕的，暖暖的。
（致讀者：感謝讀到這里的寶子 喜歡的話可以收藏 求賜個小花花 讓作者大大有動力寫下去，無人問津真的很慘 當然 大家看得開心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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