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破廟殘損的窗欞灑落,祝小柒緩緩睜開眼,身旁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
她撐起身子,發(fā)現(xiàn)干草堆旁擺著一只粗陶碗,里面盛著還冒著熱氣的野菜粥,旁邊甚至還有一小碟腌蘿卜——切得整整齊齊,像是精心擺盤過。
祝小柒怔了怔,指尖觸到碗邊,溫?zé)岬挠|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
她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著粥,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食物,卻讓她鼻尖發(fā)酸。
剛放下碗,破廟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落懷清逆光站在門口,懷里緊緊抱著一團靛青色的布料。見祝小柒醒了,他腳步微頓,略顯僵硬地走進來,將那團布料往她懷里一塞——
是件嶄新的女子衣裙。
"換掉。"他別過臉,聲音干巴巴的,"你那件......破了。"
祝小柒呆住了。她抖開衣服,柔軟的棉布觸感讓她指尖發(fā)顫——這絕不是隨便買的便宜貨,袖口甚至還繡著細(xì)密的纏枝紋。
"你......"她猛地抬頭,"你去鎮(zhèn)上了?"
落懷清沒回答,只是盯著墻角,耳尖卻漸漸紅了。
祝小柒突然想起什么,心臟狠狠一揪。他哪來的錢?
這么多年來,處處都在遭受村民的霸凌,連一份謀生的工作都沒有,買一件衣服不知要攢上多少日夜。
腦海里閃過少年攥著零星銅板,在布莊門口徘徊的畫面;掌柜的或許故意抬價,或許對他惡語相向;街上的孩童可能追著他喊"邪種",而他就這樣沉默地忍受著一切......
"謝謝......"她聲音哽咽,突然撲上去緊緊抱住他,"謝謝你!"
落懷清渾身僵住。少女溫?zé)岬臏I水浸透他單薄的衣衫,發(fā)絲間淡淡的皂角香縈繞在鼻尖。他手足無措地站著,雙臂懸在半空,最終只是很輕、很輕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發(fā)梢。
"......別哭。"他聲音沙啞得厲害,"丑。"
祝小柒卻哭得更兇了,把臉埋在他胸前蹭得亂七八糟:"我、我就要哭!嗚嗚嗚嗚嗚嗚!"
祝小柒的眼淚還在啪嗒啪嗒往下掉,落懷清僵著身子,手足無措。他張了張嘴,笨拙地擠出幾個字:"......別、別哭了。"聲音干巴巴的,像是很久沒說過安慰人的話。
他的手懸在半空,想拍拍她的背,又不敢碰,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指尖點了點她的肩膀,像在戳一只容易受驚的小動物。
"衣服......"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補充,"......會濕。"
祝小柒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到他這副窘迫的樣子,突然"噗嗤"一聲破涕為笑。她松開他,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好啦,不哭了!我要試試新衣服!"
落懷清如蒙大赦,立刻轉(zhuǎn)身走到破廟另一頭,背對著她站得筆直,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窸窸窣窣的換衣聲傳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紅繩,心跳快得不像話。
"好看嗎?"
少女清脆的聲音讓他猛地回神。他轉(zhuǎn)身,看到祝小柒站在晨光里,靛青色的衣裙襯得她肌膚如雪,袖口的纏枝紋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像是活了過來。
他看得有些出神,喉結(jié)動了動,低聲道:"......好看。"
祝小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開心地轉(zhuǎn)了個圈,裙擺綻開一朵小小的花:"我要去溪邊照照!"
她像只歡快的小鹿蹦跳著跑出去,落懷清望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溪水清澈,倒映出祝小柒明媚的笑臉。她輕輕撫摸著新衣的布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可笑著笑著,她的表情漸漸凝固了。
水面上的倒影突然扭曲,她仿佛看到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握著蕭山劍,刺穿那個會為她買新衣、會笨拙安慰她的少年的心臟。
"真的......只有這一個辦法嗎?"她輕聲問水中的自己,聲音顫抖。
遠(yuǎn)處傳來落懷清的腳步聲,祝小柒急忙抹了抹眼睛,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回頭:"懷清!這衣服真的好舒服!"
這是除了師傅之后,第一次有人這樣叫他。
少年站在陽光下,黑發(fā)被微風(fēng)輕輕拂動,眼里是她從未見過的柔和。
他看著祝小柒在溪邊提著裙擺轉(zhuǎn)圈的模樣,莫名覺得今天的陽光比往日都要暖和些——明明還是初春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