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宴設(shè)在一家臨湖的酒樓，包廂里暖黃的燈光漫下來，混著嬰兒的輕啼和笑語，熱鬧得有些不真實。左奇函站在門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枚磨得發(fā)亮的舊鑰匙——那是當(dāng)年他和楊博文合租時，楊博文總愛丟三落四，他特意配的備用鑰匙。

“左叔，您可算來了！”楊安安迎上來，他穿著合身的西裝，眉眼間依稀有左奇函年輕時的影子，只是笑起來時嘴角的梨渦，分明是楊博文的模樣。他身后跟著妻子，懷里抱著襁褓中的嬰兒，紅撲撲的小臉皺著，正睡得安穩(wěn)。

左奇函接過遞來的喜煙，沒點燃，夾在指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鞍舶捕籍?dāng)爸爸了，”他聲音有些啞，“時間真快?！?/p>

楊安安撓撓頭，眼里帶著靦腆的笑：“叔，您快坐。我爸要是還在，肯定比誰都高興。”

提到楊博文，包廂里的熱鬧似乎頓了半拍。左奇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墻上掛著一張放大的照片，是楊博文抱著幼年的楊安安在院子里曬太陽，照片里的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T恤，笑得眼角堆起細(xì)紋，陽光落在他發(fā)梢，像鍍了層金邊。

開席時，楊安安抱著孩子給長輩們敬酒。輪到左奇函時，嬰兒恰好醒了，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他，小手攥成粉嫩嫩的拳頭。左奇函的心猛地一顫——那眼神，像極了夢里的念珠，也像極了當(dāng)年楊博文看著他時，清澈又執(zhí)著的模樣。

“叔，給孩子起個小名吧？”楊安安的妻子輕聲說，“安安說，您是家里的長輩，說話最算數(shù)?！?/p>

左奇函低頭看著嬰兒，又望向墻上楊博文的照片，喉結(jié)動了動：“叫……念安吧。念念不忘，歲歲平安?！?/p>

席間有人說起楊博文，說他這輩子苦，領(lǐng)養(yǎng)安安后才算有了牽掛，病床上還攥著安安的獎狀不肯放。左奇函默默聽著，喝了口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眼眶的熱。

他想起很多年前，楊博文趴在課桌上，用筆戳他的胳膊：“左奇函，等我們老了，就住在一起，養(yǎng)條狗，天天曬太陽?！蹦菚r的陽光正好，落在楊博文的發(fā)梢，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樣。

散席時，楊安安送他到門口，塞給他一包喜糖：“叔，這是我爸以前最愛吃的橘子糖，我特意找的?！?/p>

左奇函捏著那包糖，指尖有些發(fā)顫。晚風(fēng)拂過湖面，帶著潮濕的涼意，遠(yuǎn)處的燈火在水里漾開，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替我好好照顧念安?！彼f。

“您放心，”楊安安點頭，“我會告訴她，有個很愛很愛她爺爺?shù)淖鬆敔?，還有個……一直記著她爺爺?shù)淖鬆敔敗！?/p>

左奇函笑了笑，轉(zhuǎn)身慢慢走遠(yuǎn)。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口袋里的橘子糖隔著包裝紙，似乎還帶著當(dāng)年的甜。.

有些念想，或許這輩子都沒法圓滿，但能看著它以另一種方式延續(xù)下去，或許，也是一種溫柔的補償。

就像楊博文用一生的牽掛護著安安長大，而他，會帶著兩輩子的記憶，看著念安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