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雙版納的橡膠林藏在濃霧里,顧淵捏著衛(wèi)星電話蹲在膠樹后時,膠乳順著割膠刀的豁口往下滴,在草葉上積成小小的乳白色水洼,混著露水涼得刺骨。
“顧明那邊到三號哨點了?”他壓低聲音問,指尖在通話鍵上按得發(fā)白——老鬼傳回來的消息說,坤沙的殘余勢力要把仿造的“月蝕”藏在橡膠里運出邊境,接頭地點就定在這片有上千棵膠樹的林子。
電話那頭的電流聲里混著樹葉摩擦的聲響:“剛到,林曉帶著人把西邊的路堵死了,就等他們鉆進來?!?/p>
顧淵抬頭看了眼天,霧比凌晨更濃了,能見度不足十米。他摸出腰間的伯萊塔檢查彈匣,金屬撞針的脆響在靜悄悄的林子里格外清晰——三年前在清萊燒倉庫時,他就是靠這把槍頂住了裴家老三的太陽穴,現(xiàn)在槍身的烤藍已經(jīng)磨出痕跡,倒比新槍更稱手。
“讓兄弟們把紅外鏡戴上,別碰膠樹上的標記?!彼谕陹鞌嚯娫?,剛直起身就被身后的人拽了一把。
沈妙不知什么時候繞到他身后,黑色沖鋒衣的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半張涂了迷彩膏的臉。她手里攥著根削尖的膠樹枝,枝椏上還掛著片沒掉的膠葉:“東邊發(fā)現(xiàn)三輛摩托車,載著黑色防水袋,應(yīng)該是運貨的?!?/p>
顧淵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濃霧里果然有模糊的燈光在晃,引擎聲被風吹得斷斷續(xù)續(xù)。他從背包里掏出張折疊地圖,借著戰(zhàn)術(shù)手電的光指給沈妙看:“他們要走東邊的老膠道,那里有個廢棄的膠廠,是咱們設(shè)的死局?!?/p>
沈妙點頭,指尖在地圖上的“膠廠”兩個字上敲了敲:“老鬼說這批仿品里摻了雜質(zhì),吸了能讓人直接瘋掉,坤沙的人是想把爛攤子甩給我們,讓國際刑警盯死邊境線?!?/p>
顧淵冷笑一聲,把地圖塞回背包:“他們忘了,這片林子是顧家的地盤。十年前我跟著我爸來這里收橡膠,每棵膠樹上都刻著顧家的記號?!彼ё∩蛎畹氖滞笸肿由钐幾撸z葉掃過手臂,留下一道道細癢的紅痕,“走,去膠廠等著,讓他們嘗嘗被膠乳裹住的滋味。”
廢棄膠廠的鐵皮屋頂銹得掉渣,顧淵靠在機器旁時,鐵皮發(fā)出吱呀的聲響。沈妙在墻角找到個生銹的膠乳收集桶,倒過來扣在地上當?shù)首?,剛坐下就聽見遠處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
“來了。”她摸出紅外鏡戴上,鏡片里瞬間浮現(xiàn)出五個紅色人影,正扛著防水袋往膠廠走。為首的人胳膊上有蛇形紋身,是坤沙手下的頭號打手,外號“紅蛇”。
顧淵抬手示意埋伏在梁上的兄弟別動,自己則摸出根煙叼在嘴里,沒點燃——他記得沈妙說過,膠廠里的橡膠顆粒遇火就著,不能冒險。
紅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把防水袋往地上一摔,粗聲粗氣地罵:“這鬼地方霧真大,接頭的人怎么還沒來?”
他的小弟剛要說話,就被沈妙扔出的膠樹枝砸中后腦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剩下的人瞬間掏出槍,卻被梁上掉下來的膠繩纏住手腕——那是顧明提前綁在房梁上的,浸過膠乳的麻繩又黏又韌,一纏上就掙不開。
“誰?!”紅蛇吼著要拔槍,顧淵已經(jīng)繞到他身后,槍口頂在他后腦勺上。
“找你的接頭人?”顧淵的聲音里帶著笑,手指在扳機上輕輕敲了敲,“可惜啊,你們找錯地方了?!?/p>
紅蛇僵在原地,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流,混著膠乳的黏膩感滑進衣領(lǐng):“你們是……顧家的人?”
沈妙走過來,用膠樹枝挑開地上的防水袋,白色粉末灑在地上,泛著詭異的光澤。她蹲下來用指尖沾了點,湊到鼻尖聞了聞:“仿得挺像,可惜少了最后一道提純工序。”她抬頭看向紅蛇,眼神冷得像膠林里的露水,“坤沙讓你們來送死,你們還真敢來?”
紅蛇的臉瞬間慘白,他掙扎著想往后退,卻被顧淵的槍頂?shù)酶o:“我們只是來交貨的,不關(guān)我們的事!”
“不關(guān)你們的事?”顧明帶著人從外面沖進來,手里攥著根沾了膠乳的鐵棍,“上個月在仰光害死我們?nèi)齻€兄弟的時候,怎么不說不關(guān)你們的事?”
鐵棍砸在紅蛇膝蓋上的脆響,混著他的慘叫在膠廠里回蕩。沈妙站起身,走到門口看了眼天,霧已經(jīng)開始散了,晨光透過鐵皮屋頂?shù)钠贫凑者M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別弄死,留著問坤沙的老巢在哪?!彼仡^對顧淵說,指尖在沖鋒衣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個小小的銀鎖片——是上次顧明送她的那個“余燼”,邊緣已經(jīng)被摸得發(fā)亮。
顧淵點頭,示意手下把人綁起來。他走到沈妙身邊,看著她手里的銀鎖片:“在想什么?”
“在想這片林子?!鄙蛎畎焰i片放回口袋,目光掃過外面成片的膠樹,“小時候我跟著我爸來云南收膠,他說橡膠這東西,看著軟,實則韌得很,就算被割開,也能自己慢慢愈合。”
顧淵伸手攬住她的腰,指腹蹭過她耳后沾著的膠乳:“我們也像橡膠?!彼皖^在她發(fā)頂吻了一下,“不管被割得多深,只要還能站著,就還能往前走?!?/p>
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是林曉報的警——按規(guī)矩,這種涉及毒品的案子要留給當?shù)鼐绞瘴玻麄冎回撠煱讶硕略诰掷铩?/p>
顧明已經(jīng)把紅蛇他們捆成了粽子,用浸過膠乳的繩子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扔在膠廠的角落里。“接下來怎么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膠乳混著汗水在臉上畫出幾道白痕。
“等老鬼查坤沙的位置。”顧淵說,“這批仿品只是誘餌,他們肯定還藏著更大的貨?!?/p>
沈妙走到膠廠門口,晨光已經(jīng)把霧氣沖散了大半。橡膠林里的露水開始蒸發(fā),空氣里彌漫著膠乳和青草混合的味道,清新得不像剛發(fā)生過一場圍捕。
她想起昨晚在客棧里,顧淵趴在桌上畫地圖,筆尖在“橡膠林”三個字上反復圈畫,眼底的紅血絲還沒消。她當時沒說話,只是走過去給他泡了杯濃茶,里面加了點從當?shù)乩相l(xiāng)那買的野蜂蜜——她知道,不管多累,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就總能撐過去。
“走了,回去吃早飯?!鳖櫆Y走過來牽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暖,帶著常年握槍留下的薄繭,“林曉說鎮(zhèn)上有家賣米線的,湯頭熬了三個小時。”
沈妙笑著點頭,跟著他往林子外走。陽光穿過膠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卻沒打破這片林子的寧靜——就像他們經(jīng)歷過的無數(shù)次危險一樣,風波總會過去,而他們,還會繼續(xù)往前走。
膠乳還在順著割膠刀往下滴,在草葉上積成小小的水洼。等下一次割膠的時候,這些傷口就會愈合,就像他們身上的疤,雖然留著痕跡,卻早已成了保護自己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