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歌這才發(fā)現，他的目光不知何時從江澈臉上移了過來，正落在自己臉上。那眼神太認真，認真到讓她想起昨夜被風吹亂的試卷——他幫她理平折角時，也是這樣專注地盯著每道題，仿佛在看什么珍寶。

"沒、沒有......"她慌忙搖頭，耳尖卻不受控制地發(fā)燙，"就是......" 她盯著他胸前的校徽，那是上周校運會上他拿了接力賽第一后，她偷偷別在他校服上的，"就是覺得......你們這樣挺好的。"

"哪好了？"陸淮賀挑眉，喉結動了動，"江澈總把飲料灑我鞋上，小宇昨天把我手辦藏在沙發(fā)縫里......"

"但你們笑起來的時候，"李丞歌打斷他，聲音輕得像飄在風里的蒲公英，"眼睛里有光。"

客廳里突然安靜了一瞬。江澈正蹲在陸淮宇旁邊教他認積木上的字母，聽見這話抬頭，恰好看見陸淮賀望著李丞歌的模樣——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嘴角卻微微翹著，像藏著什么沒說出口的甜。

陸淮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調戲"了，耳尖瞬間紅了，卻仍梗著脖子反駁："誰笑了？我那是被江澈氣笑的。"

李丞歌卻笑了，梨渦在臉頰上陷出淺淺的坑。她舉起馬克杯碰了碰他的，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滑下來，在陽光里閃著細碎的光："騙人。"

江澈像是看到了什么大瓜，一邊捂住陸淮宇的眼睛，一邊在旁邊起哄："哎哎哎！陸哥害羞了！"

"閉嘴喝你的！"陸淮賀作勢要去搶江澈的牛奶，卻被李丞歌笑著拽住手腕。她的手很小，卻暖得驚人，像冬天里揣在兜里的暖寶寶，順著他的血管一路燙到心臟。

"走了啦。"李丞歌歪頭看他，發(fā)梢沾著點剛才在門口蹭的灰塵，"出去玩?！?/p>

。。。。。。

"哎！?。￡懜邕@球不算，失誤，失誤而已?。?！"江澈突然一個箭步沖到陸淮賀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活像只被搶了骨頭的哈士奇，眼睛瞪得溜圓，嘴角卻掛著一抹極不自然的笑，"就...就是手滑了！真的！"

陸淮賀黑著臉，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指了指自己額頭上那個鮮紅的包，聲音冷得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冰塊："你管你那精準命中我腦門的球叫失誤？"

籃球場上回蕩著此起彼伏的笑聲，幾個圍觀的同學笑得直不起腰。李丞歌坐在場邊的塑料椅上，安安靜靜地陪著陸淮宇喝奶茶，聞言嘴角微微上揚，又迅速壓了下去，假裝專心攪動杯中的珍珠。

五分鐘前，江澈鬼鬼祟祟地把陸淮賀拉到籃球架后面的陰影里，搓著手，眼睛滴溜溜地轉："陸哥，你就成全了我唯一一次裝逼的機會吧，球球了~"他壓低聲音，像在密謀什么驚天大案，"就裝，我保證一次就行，讓他們都看看我江澈的實力！"

陸淮賀雙手環(huán)胸，靠在籃球架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你給個好處我就幫你。"

江澈一聽有戲，立刻拍著胸脯保證："一周衛(wèi)生！我?guī)湍愦驋咚奚嵝l(wèi)生整整一周！"

陸淮賀挑了挑眉，不為所動："一個月。"

"一個月？！"江澈咬了咬牙，眼睛瞪得老大，"行！一個月的衛(wèi)生，我包了！掃地、拖地、倒垃圾，全包！"

陸淮賀的表情依舊淡漠，只是輕輕挑了挑眉："不行。"

"行行好~"江澈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這三個字，他一把抓住陸淮賀的肩膀，拼命搖晃，"陸哥！我最好的陸哥！你是我親哥！就幫我這一次，就一次！"

陸淮賀被晃得頭暈，終于勉強點頭："行吧，就這一次。不過要是你砸到我，我可記仇。"

此刻，江澈站在三分線外，手心全是汗，剛才的豪言壯語早已拋到九霄云外。他深吸一口氣，瞄準籃筐，用力一投——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然后...直直地朝陸淮賀的腦門飛去！

"砰！"

一聲悶響，江澈的"絕殺球"精準無誤地命中了陸淮賀的額頭，全場瞬間安靜，隨后爆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

"我...我就是手滑了！"江澈滿臉通紅，一把拉住陸淮賀的手，活像做錯事的小孩，"陸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手腕突然抽筋了！"

陸淮賀揉著額頭上迅速腫起的包，眼神冰冷："手腕抽筋？你手腕抽筋還能瞄準我的腦門？"

"真的是失誤！"江澈繼續(xù)狡辯，眼睛四處亂瞟，就是不敢看陸淮賀的眼睛，"我發(fā)誓，我下次一定瞄準籃筐！"

李丞歌坐在一旁，看著江澈那副窘迫樣，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趕緊捂住嘴，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

陸淮賀余光瞥見李丞歌的笑顏，心中的火氣莫名消了大半。他瞪了江澈一眼，沒好氣地說："行了，別裝了，去撿球吧，我怕你再投一次，我的腦袋就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了。"

江澈如蒙大赦，立刻松開陸淮賀的手，一溜煙地跑去撿球，還不忘回頭討好地笑道："陸哥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最仗義！"

陸淮宇捧著奶茶，小臉皺成一團，盯著李丞歌肩膀可疑的抖動："姐姐，你在笑什么？"他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要碰到李丞歌的耳朵，呼出的熱氣帶著奶茶的甜香。

李丞歌猛地一顫，奶茶險些從吸管里噴出來。她慌忙捂住嘴，眼睛卻還彎成月牙："沒什么...噗哈哈哈..."這聲"噗"剛冒出來就后悔了，她趕緊低頭，像個做錯事被發(fā)現的小學生，一把拽住陸淮宇的胳膊："小宇，我們...我們去買冰淇淋！"

"可是姐姐..."陸淮宇被她拽得踉踉蹌蹌，小短腿在地上劃拉兩下，"我的奶茶還沒喝完..."

"下次再喝！"李丞歌幾乎是拖著他往外走，聲音里帶著壓不住的笑意，"現在！立刻！馬上！"

兩人跌跌撞撞地沖向體育館門口，李丞歌的高幫帆布鞋差點絆到自己的腳后跟，陸淮宇的小書包帶子甩來甩去，像只被驚到的小兔子。李丞歌邊跑邊捂著嘴，肩膀一抖一抖的，終于在跨出門檻的瞬間爆發(fā)出一陣悶笑："哈哈哈...你哥那個表情...哈哈哈..."

陸淮賀靠著籃球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額頭上那塊逐漸消退的紅腫。他望著兩人倉皇逃竄的背影，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展開，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失落感擊中。體育館的喧囂聲仿佛被抽走了大半，只剩下籃球撞擊地面的單調聲響。

江澈撿完球，拍了拍手上的灰，瞥了一眼兩人離開的方向，撓了撓頭："她們去哪？"他歪著頭，一臉不解，"李丞歌不是說要陪小宇喝奶茶嗎？"

陸淮賀收回目光，籃球在指尖轉了一圈，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他抬頭望向天花板，喉結輕輕滾動："不知道。"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像是被陽光曬化的巧克力，融進了空氣里。

江澈盯著他看了兩秒，突然咧嘴一笑："陸哥，你該不會是——"

"江澈。"陸淮賀打斷他，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你再不去投籃，我所有的衛(wèi)生就由你來負責。"

"別別別！"江澈立刻舉手投降，抱著籃球跑回場地，"我投！我投還不行嗎！"

陸淮賀望著江澈跑遠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蕩蕩的觀眾席，那里還殘留著兩個女孩坐過的溫度。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奶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滑落，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他揉了揉發(fā)頂的腫塊，指腹觸到那片灼熱的皮膚時，悶痛感順著神經竄上來?；@球場上的喧囂突然變得很遠，他盯著自己沒喝完的奶茶，吸管在杯壁上壓出個淺淺的凹痕——剛才江澈那球砸得他眼冒金星，現在連奶茶的甜都淡了幾分。

"陸哥，你現在...還打嗎？"江澈抱著籃球湊過來，額角還掛著汗，眼神里帶著點猶豫的擔憂。

"歇會兒。"陸淮賀垂著眼，聲音悶悶的。他端起奶茶抿了一口，甜膩的液體滑進喉嚨，卻沒像往常那樣驅散煩躁?；@球架投下的陰影里，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蜷成一團，像只被曬蔫的貓。

"陸淮賀。"

熟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他抬頭，入目是李丞歌垂著的睫羽，和她手里那根裹著透明包裝紙的冰棍。她另一只手還叼著半根，包裝紙沒完全撕開，糖霜沾在嘴角，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給你@#￥%*#￥用的..."她說話時冰棍在嘴里滾了滾，聲音被凍得有點發(fā)顫。

“？”

陸淮賀愣住。李丞歌已經繞過他，指尖捏著冰棍的另一端，輕輕按在他發(fā)頂的腫塊上。冰涼的觸感透過包裝紙滲進來，像塊融化的雪，瞬間壓下那股灼痛。他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不多，外套的衣擺被風掀起一點，抬起的手帶起了一點衣服，露出腰肢處淡青色的淤痕——那天受的傷還沒好嗎？

"謝...謝謝。"他喉結動了動，想往站起身，卻被她按住肩膀。李丞歌的指尖微涼，發(fā)梢掃過他耳尖時，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梔子香。他這才發(fā)現她睫毛上沾著點細汗，不知是跑過來的，還是剛才吃冰棍時化的。

"我剛才看見江澈砸你..."她低頭盯著冰棍，包裝紙窸窣作響，"他那球準頭太差了，以前打游戲都沒這么偏過。"

陸淮賀沒說話。他望著李丞歌垂著的后頸，那里有顆淡褐色的小痣，像顆被陽光曬化的糖。剛才在奶茶店，她也是這樣，幫他擦桌子時發(fā)梢掃過他手背，也是這種若有若無的梔子香。

"其實..."她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玻璃彈珠，"我本來沒打算跟江澈出來的。"

陸淮賀的嘴角壓不住地往上翹。他伸手碰了碰她手里的冰棍，涼意順著指尖竄上來："那這根冰棍，算我請？"

李丞歌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她把冰棍往他手里塞："那你得還我一根草莓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