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紅液體已經(jīng)漫到了床腳,彼岸花花瓣浮在上面,隨著某種無形的呼吸輕輕起伏。墻上的掛鐘停在了三點十七分,指針邊緣凝著幾滴暗紅,像凝固的血珠。而原本掛在衣柜里的鏡子,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白霧,霧里隱約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鈴鈴——”
風鈴突然在掌心輕響,這次的聲音帶著明確的指向性,像是在牽引著我的目光。我順著那微弱的震顫望過去,看見書桌抽屜的縫隙里,正透出一縷極淡的金光。
抽屜是鎖著的。我記得那把黃銅小鎖早就銹死了,鑰匙早在搬家時就弄丟了。可此刻鎖芯處卻泛著和風鈴紋路相似的紅光,像是在呼應著什么。
當我伸手去碰鎖頭的瞬間,抽屜突然自己彈開了。里面沒有熟悉的舊課本和文具,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青銅鏡,鏡面光滑得像被秋水洗過,映出我此刻蒼白驚惶的臉。
但鏡中的“我”并沒有和我同步眨眼。
鏡中人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極淡的笑,那雙眼睛里浮著無數(shù)轉動的齒輪,像某種精密的機械。她緩緩抬手,指尖在鏡面上輕輕一點——現(xiàn)實中的我立刻感到眉心一涼,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取走了。
“找到門了嗎?”鏡中人開口,聲音卻和我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幾分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我猛地后退,后腰撞到了床沿。這時才發(fā)現(xiàn),原本緊閉的衣柜門不知何時開了道縫,縫里透出和窗外一樣的灰紫色光芒,隱約能看見里面掛著無數(shù)件白衣,每件衣服的領口都別著一朵干枯的彼岸花。
而我的影子,已經(jīng)爬到了衣柜門前。
那截不屬于我的裙擺垂在陰影里,正隨著衣柜里傳來的風輕輕擺動。當我再次低頭時,影子的主人正緩緩抬起頭——鏡中的我也同時抬起頭,兩張臉在不同的維度重疊,唯有那雙眼睛里的齒輪還在不知疲倦地轉動。
“時間快到了哦?!辩R中人笑著說,鏡面突然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
掌心的風鈴爆發(fā)出刺耳的尖嘯,血紅紋路順著手臂爬上脖頸。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撲向衣柜,指尖剛觸到門板,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將我往里拽。那些掛在衣柜里的白衣突然活了過來,像無數(shù)只手抓住我的腳踝,試圖將我拖進更深的黑暗。
“別回頭?!蹦X海里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死死閉著眼,任由那股力量將我向前拉扯。耳邊是布料摩擦的沙沙聲,還有無數(shù)細碎的嘆息在追趕。當風鈴的嗡鳴達到頂峰時,我感到身體穿過了一層冰涼的薄膜,失重感再次襲來——這次卻不是墜入深淵,而是像踩著臺階在向上攀登。
不知過了多久,掌心的灼痛感漸漸消退。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狹長的走廊里,兩側的墻壁由無數(shù)塊青銅鏡拼接而成,每面鏡子里都映著一個不同的“我”:有的穿著校服,有的渾身是血,有的垂著空洞的眼窩,還有的……正穿著那襲白衣,對我露出熟悉的微笑。
走廊盡頭有一扇光門,門楣上刻著三個古樸的字:
“回響殿”
而我的手腕上,彼岸花印記的邊緣,正緩緩浮現(xiàn)出第二個數(shù)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