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在東宮的梧桐葉間炸開時，馬嘉祺正在偏殿繪制布防圖。

朱砂筆在宣紙上劃過，留下一道猩紅的弧線，像極了劉耀文槍尖挑落的血珠。他的咳嗽好了些，卻總在深夜咳醒，帕子上的血漬從暗紅變成了淺粉，賀峻霖說這是“虛火上浮”，實則是心疾加重的征兆。

“殿下，這太冒險了。”張真源拄著拐杖走進來，右腿的夾板還沒拆，每走一步都帶著鈍響。他看著圖上“青云寺”三個字被朱砂圈住，眉頭擰成了疙瘩，“青云寺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若是李肅的人提前布下埋伏……”

“正因險峻，他們才會信。”馬嘉祺放下筆，指尖的朱砂被汗水暈開，“李肅以為我急于翻案，定會不顧一切拿到李貴妃勾結(jié)北狄的賬本。這賬本是假的，但藏賬本的消息，我會讓他‘恰好’截獲?！?/p>

他起身時，腰間的玉帶發(fā)出輕響，那是丁程鑫前日親手為他系的，說“松些，免得勒得喘不過氣”?！拔乙屗麄円詾?，青云寺只有少量護衛(wèi)，是取我性命的最好時機?！?/p>

張真源的手指在圖上的“后山密道”處頓?。骸皩傧乱寻才帕巳儆鹆中l(wèi)，分三路埋伏。只是……”他看向馬嘉祺蒼白的臉，“殿下的身體……”

“撐得住?！瘪R嘉祺打斷他，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阿程那邊，你盯緊些，別讓他跟著去?！?/p>

可他話音剛落，丁程鑫就掀簾而入，手里攥著那半塊兔子玉佩，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拔叶悸犚娏??！彼穆曇舭l(fā)顫，左臂的箭傷還沒好利索，繃帶在粗布短打里若隱隱現(xiàn)，“馬嘉祺，你把自己當(dāng)誘餌，是不是瘋了？”

馬嘉祺望著他發(fā)紅的眼眶，忽然笑了。他伸手拂去丁程鑫發(fā)間的梧桐絮，動作輕得像對待易碎的瓷：“阿程，你還記得十歲那年，你掉進荷花池，是誰跳下去救你的？”

“是你。”丁程鑫的聲音軟了些，卻依舊帶著倔強，“可那是池塘，不是刀山火海！”

“都是要賭的?！瘪R嘉祺從袖中摸出錦盒，里面是另一半兔子玉佩，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燈盞，“那年我賭你不會淹死，今日我賭我們能贏。”他將玉佩塞進丁程鑫掌心，玉質(zhì)溫潤，帶著他掌心的溫度，“這是我母妃留下的，說‘危急時可憑此調(diào)動京郊的舊部’。你拿著，若我出事……”

“你不會出事！”丁程鑫死死攥著玉佩，指腹嵌進玉縫里，“我跟你一起去?！?/p>

“不行?！瘪R嘉祺按住他的肩，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你要留在東宮，替我穩(wěn)住局面。張真源腿傷未愈，賀峻霖不懂軍務(wù)，只有你能……”

“我不管！”丁程鑫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玉佩上，暈開細小的水痕，“要么一起去，要么這局就別設(shè)了！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馬嘉祺，你別忘了，我們說過要一起去江南看梅林的！”

馬嘉祺的喉間涌上腥甜，他別過臉，帕子上又添了新的血跡?！昂??！彼讌f(xié)了，聲音輕得像嘆息，“但你必須聽我號令，不許擅自行動?！?/p>

丁程鑫重重點頭，將玉佩貼身藏好，冰涼的玉貼著心口，竟生出一股安穩(wěn)的力量。

出發(fā)前夜，賀峻霖在偏殿煎藥，藥香混著蟬鳴漫出窗欞。他看著馬嘉祺將密信塞進發(fā)髻——那是給京郊舊部的令牌，用朱砂寫著“速援青云寺”。

“殿下，這是最后一包止血散。”賀峻霖將藥瓶遞過去，聲音帶著哭腔，“太醫(yī)說您的身子經(jīng)不起折騰，若是再動氣……”

“我知道?！瘪R嘉祺接過藥瓶，指尖觸到瓶身的涼意，“若我回不來，替我照顧好阿程。告訴他，江南的梅林……我等不到了?！?/p>

賀峻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在藥碗里，濺起細小的水花。他忽然跪在地上，重重叩首：“屬下愿隨殿下同去！”

“不必了?！瘪R嘉祺扶起他，眼里的溫柔像月光，“東宮需要你。”

三更的梆子聲敲過，丁程鑫悄悄溜進馬嘉祺的臥房。他看見太子躺在床上，眉頭緊鎖，顯然是在做噩夢，嘴里喃喃著“阿程，快跑”。丁程鑫坐在床邊，輕輕撫摸著他腕間的玉扣——那是他前日送的，說“玉能安神”。

他忽然想起那年雪夜，馬嘉祺也是這樣坐在他床邊，守著發(fā)燒的他，一夜未眠。時光仿佛在輪回，只是這次，換成了他守護這個人。

天微亮?xí)r，馬嘉祺的車隊駛出東宮。丁程鑫混在護衛(wèi)里，穿著玄色勁裝，腰間別著嚴浩翔留下的匕首。他看見張真源站在城樓上，斷臂的袖子在風(fēng)里飄動，像一面孤獨的旗。

車隊行至長安街時，丁程鑫忽然看見街角的茶攤前，宋亞軒的琴師正朝他使眼色。那琴師捧著斷弦的琴，琴盒里露出半張紙條，上面寫著“李肅帶了北狄死士”。

丁程鑫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馬嘉祺的馬車，車簾緊閉，卻能聽見里面壓抑的咳嗽聲。他知道，這場局中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