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diǎn)的走廊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門板被叩響時，你正對著天花板發(fā)呆。那聲音又急又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不用看也知道是可拉。

拉開門的瞬間，她身上的寒氣撲面而來——黑色沖鋒衣還沾著夜露，頭發(fā)隨意扎在腦后，幾縷碎發(fā)黏在汗?jié)竦念~角，眼神亮得像淬了冰的刀，死死釘在你臉上。

“你到底是誰？”她沒進(jìn)門，就堵在門口，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炸裂前的緊繃，“別告訴我你還是洛蘇，你根本不是她。”

你側(cè)身靠在門框上，沒說話。走廊聲控?zé)魷缌?，黑暗里只剩她手機(jī)屏幕映出的冷光，照在她緊繃的下頜線上。

“原來的洛蘇，”她忽然開口，語速又快又急，像在核對一份失而復(fù)得的清單，“喝牛奶只喝臨期三天內(nèi)的，說那時候甜度最濃；吃草莓會把蒂留著，攢夠十個就用紅繩串起來掛在包上；走路永遠(yuǎn)貼著墻根，左肩比右肩低半寸，因?yàn)樗傆米蠹缈赴?；還有——”

她頓了頓，聲音里突然摻了點(diǎn)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怕黑，晚上起夜必須開著手機(jī)手電筒，光要正好照在腳前三寸；她討厭薄荷味，連牙膏都得是草莓味的，每次刷牙都會把泡沫弄在下巴上；她記仇，誰要是惹了她，能在日記本里罵滿三頁，卻從來不敢當(dāng)面吵架……”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咬出來的，她往前逼近半步，兩人距離近得能看見彼此瞳孔里的影子。

“可你呢？”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壓低，“你喝牛奶看都不看日期，吃草莓直接連蒂扔進(jìn)垃圾桶，走路挺直腰桿，半夜敢不開燈去樓道盡頭打水。上次雷獅嘲諷你，你當(dāng)場就頂了回去——洛蘇從來不敢?！笔蛛姽鈷哌^你床頭的書，她的語氣更冷了：“她最討厭看推理小說，說里面的人死法太嚇人，每次看到都會把書倒扣著推給別人。可你枕頭底下那本《白夜行》，書簽夾在第 178 頁，書角都被翻卷了?！?/p>

聲控?zé)舯凰穆曇趔@醒，暖黃光線漫過來，照亮她泛紅的眼角。

“你不是她，”她重復(fù)道，語氣里帶著某種信念崩塌的茫然，“你把她弄去哪了？”

你沉默地看著她，走廊里只剩下窗外漏進(jìn)來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亮痕?？衫暮粑暫艹?，帶著壓抑的急促，像是在等一個答案，又像是在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這些…… 你記得真清楚。”

“我怎么會不記得？我們住對門三年，她那些破習(xí)慣……她總說我管太多，可每次我把她亂扔的草莓蒂收起來，她第二天還是會偷偷留著?！?

“她怕黑，” 你輕聲說，“但昨天晚上樓道燈壞了，是你在她門口放了盞小夜燈，對嗎？” 你是早上出門時看到的，那盞兔子形狀的燈還亮著，線從對門門縫里牽出來。

“她到底在哪？”

我不知道?！?/p>

“那你…… 會像她那樣嗎？”

你沒明白她的意思。

“會記仇卻不敢吵架，會偷偷攢草莓蒂，會走路貼墻根嗎？” 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還是說，你會一直這樣…… 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我不知道?！?你誠實(shí)地說，“我或許學(xué)不會她的樣子，但……” 你頓了頓，“她留在這的東西，我會好好收著?！?/p>

“那個藍(lán)杯子在你床底第二個箱子里。”

門輕輕合上，走廊又恢復(fù)了寂靜。你站在門口，月光落在腳邊，像一攤?cè)诨你y。你轉(zhuǎn)身回屋，彎腰拉開床底的箱子，果然在最底下摸到了那個缺角的藍(lán)杯子，杯沿還沾著點(diǎn)淡淡的草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