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陽光倒是好,透過裴氏集團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灑在地板上,落得一片亮堂。許枝倩坐在沙發(fā)上,手心有點出汗,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她整理了一晚上的問題,紙頁邊緣被她翻得發(fā)毛。
“許記者,需要喝水嗎?”秘書端來一杯溫水,語氣客氣。
“謝謝?!痹S枝倩接過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涼意,稍微定了定神。
辦公室很大,設計得極簡,黑白灰的色調,和裴硯舟的人一樣,透著股疏離感。他坐在辦公桌后看文件,側臉的線條利落,下頜線繃得很緊,陽光落在他發(fā)梢,鍍了層淺金,卻沒柔化他半分冷意。
等他簽完最后一份文件,合上筆帽,才抬眼看過來:“可以開始了?!?/p>
許枝倩趕緊打開錄音筆,按之前排好的順序提問。起初的問題都中規(guī)中矩,關于裴氏的季度財報,關于未來的發(fā)展規(guī)劃,他答得簡潔明了,沒多余的話,也沒給她任何套話的機會。
她捏著筆的手緊了緊,按原計劃拋出了那個稍微“出格”的問題:“裴總,外界都說您接手裴氏后手段強硬,甚至有傳言說您為了掃清障礙,和家里鬧得很僵?”
辦公室里的空氣似乎頓了一下。秘書站在一旁,臉色微變,似乎想打斷,卻被裴硯舟一個眼神制止了。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輕輕敲著桌面,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審視:“許記者,你是《江城晚報》的?”
“是?!痹S枝倩迎著他的目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我們關注企業(yè)發(fā)展,也關注……企業(yè)家本身?!?/p>
他沉默了幾秒,陽光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看不清情緒。就在許枝倩以為他不會回答,甚至可能要結束專訪時,他忽然笑了笑——那笑意沒到眼底,只是唇角微勾了下,卻讓整個辦公室的冷意散了點。
“家里的事,屬于私事?!彼f,“至于手段強硬,商場不是慈善場,裴氏要活下去,就得有規(guī)矩?!?/p>
沒承認,也沒否認。許枝倩卻莫名松了口氣,趕緊往下問。問到最后一個問題時,她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裴總,上個月城郊福利院門口,我好像看到您了?!?/p>
裴硯舟抬眸,這次的目光里多了點詫異:“你去過?”
“嗯,去做一個關于留守兒童的專題采訪?!痹S枝倩說,“看到您給那個小男孩送變形金剛了?!?/p>
他指尖的動作停了,看向窗外,視線落在很遠的地方,聲音低了些:“小時候在那兒待過一陣子?!?/p>
許枝倩愣住了。她查過裴硯舟的資料,上面只寫著他出身裴家,留學歸來,從未提過福利院。
“那時候福利院條件不好,”他沒回頭,語氣很淡,像在說別人的事,“有個阿姨總偷偷給我留糖吃,后來她走了,我就再沒去過?!?/p>
陽光慢慢移了位置,落在他手背上,他的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此刻卻微微蜷著,像在攥著什么舊時光。
許枝倩沒再追問,關掉了錄音筆:“謝謝您接受采訪,裴總?!?/p>
他轉過頭,恢復了之前的冷淡:“秘書會送你下去?!?/p>
走出裴氏大廈時,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許枝倩摸了摸口袋里的錄音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好像透過那層冰冷的外殼,看到了一點他藏起來的縫隙,窄窄的,卻足夠讓她記很久。
晚上寫稿時,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刪掉了關于福利院的那段。她覺得那是他的私事,不該被攤在報紙上。
第二天,她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福利院的專題稿,寫得不錯?!痹S枝倩盯著屏幕,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