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陽光正好,李玉璇便去了稷下學(xué)堂拜訪恰好云游至天啟的謝宣先生。
學(xué)堂一角,謝宣依舊是一襲青衫,手持書卷,氣質(zhì)溫文儒雅,仿佛只是一位博學(xué)的教書先生,而非名震天下的儒劍仙。他看到李玉璇,眼中露出溫和的笑意:“玉璇姑娘,今日怎么有空來尋我這個小書生?”
李玉璇笑著行了一禮:“謝先生就別打趣我了。您要是小書生,這天下哪還有大儒?”她說著,從懷中取出那本在暗河密道中找到的舊話本,遞了過去,“先生博聞強識,我想請您幫我看看這本書?!?/p>
謝宣接過書,并未因其看似話本而輕視,仔細翻閱起來。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專注,時而沉吟,時而頷首。良久,他合上書卷,輕輕摩挲著粗糙的封皮,眼中閃爍著洞察世事的光芒。
“此書,”謝宣緩緩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確實是一本史書?!?/p>
李玉璇雖然早有猜測,但得到確認還是心中一凜:“史書?可它所記載的內(nèi)容,與我讀過的正史截然不同……”
謝宣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看透歷史的通透與些許無奈:“史書,從來都是有兩本的。一本是給世人看的,涂脂抹粉,隱惡揚善;而另一本,記錄得才是被塵埃掩埋的所有真實。這一本,顯然屬于后者?!?/p>
李玉璇愣了愣,結(jié)合發(fā)現(xiàn)此書的地點,一個驚人的猜測在她腦中逐漸成型:“先生的意思是……這書中關(guān)于北離開國皇帝蕭毅與那位江湖奇人易水寒的故事,以及影宗、還有那支‘影子’部隊的記載……都是真的?”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沒有直接提及暗河,但意思已然明了。
謝宣贊許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雖無確鑿證據(jù),但按此書筆法和所述秘辛來看,八九不離十。開國之初,借助江湖力量穩(wěn)固江山,并非奇事。影宗的存在,也并非空穴來風(fēng)。至于其后來的演變分化……”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道,“力量本身并無善惡,端看掌握在何人手中,又用于何種目的。一直被人們視為惡煞的刀,或許千百年來,真正揮動它的,反而是那些端坐明堂、被稱作好人的人?!?/p>
李玉璇心中豁然開朗,卻又感到一絲寒意。如果暗河最初竟真是由影宗分離而出,某種程度上算是皇室掌控江湖的工具,那么這次暗河內(nèi)亂,無論最終誰坐上大家長之位,恐怕都難逃背后真正掌控者的清算。這潭水,實在太深了。
謝宣將書遞還給李玉璇:“此書關(guān)系重大,你好生保管?!?/p>
李玉璇卻沒有接,她想了想,說道:“謝先生,您方才說要去錢塘學(xué)宮借閱典籍?可否請您幫個忙,將這本書順路帶去錢塘的‘鶴玉藥府’,交給一位名叫白鶴淮的神醫(yī)?我想……蘇暮雨應(yīng)當也會在那里?!彼D了頓,補充道,“暗河內(nèi)部的事,我們外人不好再多摻和。但這本書或許能幫他們看清一些東西。影宗雖不算江湖上的龐然大物,但也絕非易與之輩,知道根源,總好過盲目應(yīng)對。”
謝宣聞言,了然一笑,爽快地接過書:“舉手之勞,這趟順水人情,我便做了?!彼掌饡?,又調(diào)侃道,“看來玉璇姑娘這趟游歷,結(jié)識了不少有趣的朋友?!?/p>
李玉璇笑了笑:“人生際遇,總是難以預(yù)料。多謝先生了?!?/p>
與謝宣告別后,李玉璇獨自走出稷下學(xué)堂,陽光灑在身上,卻覺得心頭沉甸甸的。這些隱藏在歷史塵埃下的真相,遠比江湖恩怨更加復(fù)雜幽深。她甩了甩頭,決定暫時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放下。
幾日后,天啟城外的皇家獵場難得熱鬧起來。一眾年輕的皇室子弟、勛貴少年少女相約在此騎馬散心。
蕭楚河、李玉璇、葉若依自然在場,就連一向低調(diào)的二皇子蕭崇和眉宇間帶著幾分陰郁之氣的七皇子蕭羽也來了。此外,還有不少想要在貴人面前露臉的世家子弟。
據(jù)說,新婚燕爾的大皇子蕭永和皇子妃典燼薇也會前來,這讓獵場的氣氛更多了幾分微妙的奉承之意。
眾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寒暄。蕭楚河一身勁裝,騎在他的愛馬之上,身姿挺拔,意氣風(fēng)發(fā),依舊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葉若依則騎著一匹溫順的母馬,在一旁嫻靜地看著。
李玉璇今日也換上了一身利落的騎射裝束,更顯英氣勃勃。她正和蕭楚河說著什么,似乎又在斗嘴,引得蕭楚河又是瞪眼又是忍不住笑。
這時,一陣清脆的笑聲傳來,只見大皇子蕭永和典燼薇在一眾侍從的簇擁下緩緩而來。典燼薇穿著一身華美的騎裝,妝容精致,笑容明媚,看起來天真活潑,仿佛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貴族少女。
她一眼就看到了李玉璇,立刻親熱地迎了上來,聲音甜美:“玉璇妹妹!好久不見你了!聽說你前些日子又出城游玩了?真是羨慕你,總是這么自由自在的?!彼Z氣熟稔,仿佛兩人是閨中密友,絲毫看不出過往的任何芥蒂。
李玉璇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卻也不顯,同樣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下馬行了一禮:“參見大皇子殿下,皇子妃娘娘。不過是隨便走走,比不得娘娘如今身份尊貴,儀態(tài)萬方?!彼@話聽著是奉承,細品卻帶著幾分疏離。
典燼薇仿佛完全沒聽出來,上前親昵地拉住李玉璇的手:“哎呀,你我姐妹之間,何必如此多禮。快跟我說說,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新鮮事兒?”她表現(xiàn)得天真爛漫,眼神卻在不經(jīng)意間掃過一旁的蕭楚河。
蕭楚河對典燼薇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李玉璇心中膩煩,但場面功夫還得做,便隨口敷衍了幾句風(fēng)土人情。典燼薇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fā)出驚嘆,演技堪稱一流。
其他圍過來的少年少女們也紛紛向大皇子和皇子妃見禮,氣氛一時間顯得十分熱鬧和諧,仿佛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貴族游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