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蕭楚河，李玉璇走出重華宮，宮外的冷風(fēng)一吹，讓她因疲憊和施針而有些發(fā)熱的頭腦清醒了些許。她緩步朝著記憶中景泰宮的方向走去，心中卻有些躊躇。

易文君，曾經(jīng)的文君姐姐，如今的宣妃娘娘。她溫柔又帶著哀愁的模樣總讓玉璇心生憐惜?？伤采钪?，在這深宮之中，貿(mào)然前去探望，不僅可能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更可能給本就處境微妙的易文君平添煩擾。

她在景泰宮外不遠處的宮道上停下腳步，望著那朱紅宮門，一時竟不知是該進還是不該進。

就在她猶豫之際，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永寧縣主倒是好興致，剛治好了六哥，就有閑心在這宮里閑逛了？”

玉璇回頭，只見七皇子蕭羽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不遠處，正緩步朝她走來。他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銳利地打量著她。

玉璇微微福身：“七殿下?！?/p>

蕭羽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望向景泰宮的宮門，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縣主是想進去探望我母妃？”

玉璇沒有否認，輕輕點了點頭：“許久未見文君姐姐，有些掛念?！?/p>

蕭羽嗤笑一聲，笑聲里聽不出多少暖意：“掛念？縣主的掛念還是省省吧。我母妃心緒不佳，需要靜養(yǎng)，不喜歡被外人打擾。尤其是……”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玉璇，“尤其是和某些她不愿再想起的過去有關(guān)的人?？h主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還請回吧，免得惹她傷神?！?/p>

他的話說的很不客氣，甚至帶著明顯的逐客意味。玉璇聽在耳中，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易文君的處境和蕭羽敏感偏激的性子，那點不快又化為了無奈和一絲憐憫。

她終究沒有堅持，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既如此，便請七殿下代我向宣妃娘娘問安吧。”

說完，她不再看蕭羽，轉(zhuǎn)身朝著宮外走去。身后，蕭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復(fù)雜難明。

走出皇宮，回到鎮(zhèn)北將軍府，玉璇的心情依舊有些沉悶。天啟城的繁華之下，似乎總涌動著令人窒息的暗流。兄弟鬩墻，母子隔閡，權(quán)力傾軋……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疲憊，甚至生出了一絲想要逃離的念頭。

或許，雪月城的自由天空，更適合她。

母親李心月正在書房處理事務(wù)，見到女兒回來，臉色似乎不太好，便放下手中的卷宗，關(guān)切地問道：“璇兒，回來了？楚河情況如何？”她一身素雅常服，未施粉黛，卻自有一股清麗英氣，眉眼間與玉璇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幾分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沉穩(wěn)和銳利。

玉璇走到母親身邊坐下，將宮中的情況簡單說了說，略去了與蕭羽的不愉快，只道楚河已無大礙，需要靜養(yǎng)。

李心月仔細聽著，點了點頭：“沒事就好。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彼粗畠好加铋g的倦色，心疼道，“你也累壞了，快去休息吧?！?/p>

就在這時，一名身著勁裝的密探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書房門外，遞上一封密信。李心月接過，迅速瀏覽了一遍，英氣的眉頭微微蹙起：“暗河那位蘇家家主，蘇暮雨……他還在天啟。探子報，他今日去了西市，逛了茶樓，還聽了會兒琴曲。行為看似與普通游人無異?！?/p>

玉璇聞言，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幾分，下意識地為蘇暮雨辯解道：“母親，蘇暮雨此人……或許真的就只是來逛逛。他之前說過，此行不為殺人。他這人……還是比較重諾的。就算……就算他來天啟真有任務(wù)，目標也肯定不是我們的人?！彼恼Z氣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維護。

李心月是何等人物，女兒這點細微的變化和語氣里的異樣，她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放下密信，目光溫和卻帶著審視地看向玉璇，挑了挑眉：“哦？璇兒似乎對這位暗河的殺手，很是了解？”

玉璇臉上微微一熱，避開母親的目光，低聲道：“也算不上多了解……只是打過幾次交道，覺得他……和一般的暗河殺手不太一樣。”

李心月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女兒。書房里安靜下來，只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過了好一會兒，李心月才輕輕嘆了口氣，語氣變得異常溫柔：“璇兒，你馬上就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心里……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她拉過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娘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只是……暗河終究是暗河，那里面的水太深太渾，殺孽太重。蘇暮雨此人，即便真如你所說有些不同，但他的身份、他的過往，注定了他腳下的路布滿荊棘和血腥。娘……只是希望我的女兒，將來能得一知心人，平安喜樂，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必卷入那些是非紛爭之中?！?/p>

母親的話語溫柔而懇切，充滿了慈愛和擔(dān)憂。玉璇聽得鼻尖發(fā)酸，她反握住母親的手，低聲道：“娘，我明白的。我只是……只是覺得他這個人，不該是那樣的結(jié)局。我并沒有多想什么?！彼丝绦闹写_實縈繞著蘇暮雨的身影，那份朦朧的好感清晰可見，但她同樣深知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鴻溝。

玉璇點點頭，忽然道：“母親，我有點不想在天啟待著了?！?/p>

李心月微微一怔，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挽起女兒的手，帶著她走向庭院中的石凳坐下。初春的風(fēng)拂過，帶來幾片花。

“為何突然這么說？”李心月輕聲問，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女兒，“是因為六殿下的事，還是...另有緣故？”

玉璇垂下眼簾，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天啟城太復(fù)雜了，每個人都好像戴著面具活著。楚河生病，兄弟們表面關(guān)心，背地里不知如何想；朝堂上風(fēng)云變幻，就連街市上的尋常百姓，說話都要小心翼翼...”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我想念在雪月城的日子，想念和姐姐一起練劍的時光，甚至想念在錢塘與白鶴淮開藥莊的平靜。至少那里的人，喜惡都寫在臉上。”

李心月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璇兒，你長大了，開始看到這世間的復(fù)雜了。天啟城確是如此，權(quán)謀算計，利益交織。但你也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雪月城、錢塘，又何嘗完全沒有這些呢？”

她目光深遠，繼續(xù)道：“你父親常年在邊關(guān)征戰(zhàn)，我守在這天啟城中，守護的不僅是皇城安危，更是這城中萬千百姓的平靜生活?？v然朝堂風(fēng)波不斷，但能讓百姓安居樂業(yè)，便是值得的?！?/p>

玉璇抬頭看著母親，忽然問道：“那母親可曾后悔過？后悔嫁給父親，成為天啟四守護，過這樣不得自由的生活？”

李心月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溫柔：“怎會后悔？與你父親相守，有你們?nèi)齻€孩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守護該守護的，愛所愛的，這便是我的選擇，我的自由?！?/p>

李心月看著女兒，知道有些事強求不得，只能柔聲道：“明白就好。無論你將來如何選擇，娘只希望你保護好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p>

又寬慰了女兒幾句，李心月便起身：“既然他在天啟城中活動，于公于私，我都得去會他一會，問清他的目的。你好好在家休息?！闭f完，她便帶著劍離開了。

玉璇留在房中，心情復(fù)雜，既擔(dān)心母親與蘇暮雨起沖突，又隱隱期待著母親能帶回關(guān)于他的更多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李心月回來了。她的臉色有些奇怪，像是遇到了什么難以理解、又覺得有些好笑的事情。

“娘，怎么樣？見到他了嗎？他沒……”玉璇急忙迎上去問道。

李心月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她坐下，喝了口茶，才神色古怪地開口道：“見到了。這小子……確實有點意思。”她將方才與蘇暮雨見面的情景，包括那段關(guān)于“喜歡凡世歡娛”和“殺手是否喜歡殺人”的對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玉璇。

當(dāng)聽到蘇暮雨反問“難道前輩覺得，暗河的殺手，喜歡的就是殺人嗎？”時，玉璇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

最后，李心月說到最關(guān)鍵處，表情更加微妙：“你猜他最后問我什么？他居然問我知不知道唐憐月在哪？”

“唐憐月叔叔？他找唐叔叔做什么？”玉璇疑惑。

李心月深吸一口氣，壓低了些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他說……是‘婚事’?！?/p>

“婚事？！”玉璇驚得睜大了眼睛，“誰的婚事？叔叔和……？”

“他說，‘暗河，慕家’?！崩钚脑卤砬閺?fù)雜地搖了搖頭，“我一聽是慕家的女子，就……唉，都說暗河慕家的女子招惹不得啊。唐憐月這回……怕是惹上麻煩了?！彼肫鹛茟z月平日那副冷峻寡言的模樣，再想到他可能面對的桃花劫，竟有些哭笑不得。

玉璇先是愕然，隨即猛地想起在九霄城時，唐憐月面對那位妖嬈神秘的慕雨墨時的窘迫和手下留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當(dāng)時……”她笑得眉眼彎彎，方才的沉悶心情一掃而空。

李心月看著女兒笑得開心，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還笑！不過話說回來，這蘇暮雨……倒確實不像尋常殺手那般冷血，還會操心別人的婚事?！?/p>

又過了幾日，一切似乎風(fēng)平浪靜。蘇暮雨依舊每日在天啟城中看似閑逛，李心月派去的探子也始終盯著。

然而這天傍晚，一名探子急匆匆地趕來將軍府稟報：“夫人！縣主！我們……我們把蘇暮雨跟丟了！”

“跟丟了？”李心月神色一凜，“在哪里跟丟的？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半個時辰前，在朱雀大街附近，他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屬下等搜尋良久，未見蹤跡！”探子語氣焦急。

李心月和玉璇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不見了？在這關(guān)鍵時刻，蘇暮雨突然消失，他想做什么？

“我親自去看看?！崩钚脑铝⒖唐鹕恚テ鹱郎系男膭?，對玉璇道，“你留在府中?！?/p>

玉璇雖然擔(dān)心，但也知道此刻自己跟去可能添亂，只得點頭應(yīng)下。

李心月身影一閃，已消失在夜色中。她并未盲目尋找，而是直接來到了天啟城朱雀大街附近的望高樓——這里是巡視京城動靜的絕佳所在。

她站在高樓之上，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下方燈火闌珊的街道和重重屋脊。巡視一圈，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正當(dāng)她準備擴大搜索范圍時，目光猛地定格在西南方位的一處屋檐之上。

那里，一個頭戴斗笠、身形瘦高的男子，正右手執(zhí)著一柄奇特的佛杖，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正望向她這個方向。

李心月心中一凜，立刻認出了那人——蘇喆。

她毫不猶豫，立刻拔劍，身形如一道青色流光，朝著那個方向疾沖而去。

那瘦高男子——蘇喆，似乎輕笑了一聲，并不與她正面交鋒，而是朝著下方的巷道縱身一躍，身影迅速隱沒在黑暗之中。

“哪里走！”李心月低喝一聲，打了個呼哨。頓時，藏匿在城中各處的青龍守護下屬高手紛紛行動，從不同方向包抄，試圖攔截蘇喆。

蘇喆身法詭異莫測，在復(fù)雜的巷道間穿梭自如。他手中的佛杖向前一甩，七枚金環(huán)帶著凌厲的破空聲飛射而出，精準地打退了從兩側(cè)包抄上來的幾人。同時，其中三枚金環(huán)呈品字形，直取李心月面門。

“果然是你！蘇家蘇喆！”李心月冷哼一聲，手中心劍挽出一道璀璨劍花，只聽“叮叮?！比暣囗?，那三枚來勢洶洶的金環(huán)竟被她一劍盡數(shù)磕飛回去。

蘇喆轉(zhuǎn)過身，佛杖一伸，巧妙地收回金環(huán)，沖著李心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美棱，好多年不見了?！彼墓僭捯琅f帶著濃重的古怪口音。

“你來天啟城做什么？”李心月持劍逼近，劍尖遙指蘇喆，殺氣凜然。她深知此人的可怕，絕不能讓這樣的危險人物在天啟城肆意行動。

蘇喆點足輕飄飄后撤，語氣輕松：“來看一個朋友?！?/p>

“天啟城里，怎會有人和你做朋友？”李心月怒喝，劍光再起，如長虹貫日，直刺蘇喆要害。她曾親眼見過蘇喆殺人于無形的狠辣手段，心中不敢有絲毫大意。

“則話嗦的，我現(xiàn)在系個好人了?！碧K喆揮動佛杖格擋，“鐺”的一聲巨響，他被李心月剛猛無匹的劍氣震得后退了七八步才穩(wěn)住身形，咂舌道，“俚個婆娘，劍法還是那么霸道！”

“俚個恰檳榔的，官話還是那么爛！”李心月被他古怪的口音氣得也忍不住回敬了一句，劍勢不停，步步緊逼。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即將再次交手之際，旁邊一家客棧二樓的一扇窗戶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蘇暮雨從窗內(nèi)探出身來，低頭看向下方街道上對峙的兩人，語氣平靜地喚道：“李前輩。”

李心月聞聲仰頭，看到蘇暮雨，頓時一愣：“你不是……”她明明接到報告說蘇暮雨跟丟了，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客棧中？

蘇喆見狀，收起佛杖，笑著走上前，指了指樓上的蘇暮雨：“這便系我來尋的朋友，么問題吧？”他語氣坦然。

李心月臉色陰沉，收劍回鞘，但目光依舊冰冷：“我說過，你若是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一定會將你趕出天啟城?！边@話是對蘇暮雨說的。

蘇暮雨微微搖頭，聲音透過夜色傳來，清晰而沉穩(wěn)：“李前輩放心，喆叔……已經(jīng)不是暗河的人了。他此行，確實只為尋我。”

“不是暗河的人了？”李心月微微皺眉，再次看向蘇喆，眼中帶著審視和疑惑，“你被逐出暗河了？”

蘇喆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語氣里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平靜：“我找到我女兒了，我現(xiàn)在系有家的人了?！彼岬健芭畠骸睍r，眼神都柔和了許多。

李心月聞言，神色微微一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在蘇喆和蘇暮雨之間流轉(zhuǎn)了片刻，最終，那份凌厲的殺氣漸漸消散。

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蘇暮雨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李心月走后，樓下街道恢復(fù)寂靜。蘇暮雨關(guān)上窗戶，回到房內(nèi)。

蘇喆也從樓下上來，推門而入，嘆了口氣：“還系辣個麻煩又厲害的女人?！彼叩酱斑?，看著李心月消失的方向，搖了搖頭。

蘇暮雨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先假裝與影宗談條件，然后找到將其一擊即潰的辦法，毀掉所有有關(guān)暗河的卷宗，讓暗河就只是那個生于江湖長于江湖的組織。”這是他此行來天啟的真正目的之一，掙脫影宗的控制。

他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本以為九霄城中那一戰(zhàn)便是終點了，不知道度過這一次之后，會否還有下一個阻礙。”

蘇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出了一句流利無比的官話，仿佛蘊含著某種哲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調(diào)侃，“更何況，你有一個喜歡紛爭的好兄弟。他撒時候來？”

蘇暮雨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天啟城中的一切，我已經(jīng)派人告知他了。他另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了。”他指的是蘇昌河。

蘇喆也順著他的目光往窗戶的方向看去，忽然嘿嘿一笑：“又有客人來了，俚就不能挑個安靜點的客棧嗎？”話音未落，他手中佛杖微動，一枚金環(huán)已無聲無息地電射而出，直奔那扇窗戶。

幾乎是同時，那扇窗戶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一個看起來尚未到束發(fā)之齡、身著華貴錦袍的少年郎反應(yīng)極快，揮出寬大的衣袖，試圖卷住那枚來襲的金環(huán)。

然而蘇喆的金環(huán)去勢極其兇猛，遠超少年預(yù)料。只聽“嗤啦”一聲，那質(zhì)料上乘的衣袖竟被金環(huán)上蘊含的強大力道瞬間絞得粉碎。

那少年郎被震得后退半步，穩(wěn)住身形后，看著自己破碎的衣袖，俊朗的臉上露出一絲心疼和不滿，嘀咕道：“五十兩銀子沒了！”這少年，正是本該在宮中養(yǎng)病的蕭楚河！

而與此同時，房間的門也恰好被人從外面推開。一襲紫衫的少女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正是放心不下偷偷跟來的李玉璇。

她一眼就看到破碎的窗戶、以及站在窗邊衣袖破損、略顯狼狽的蕭楚河，頓時柳眉倒豎：“蕭楚河！你是不是記吃不記打？這才過幾天，你居然就跑出來了？！還跑來這種地方！”她又是氣又是急，上前一把就拽住了蕭楚河的耳朵，另一只手則習(xí)慣性地搭上了他的腕脈，探查他的身體狀況。

那枚金環(huán)在擊碎衣袖后，力道已盡，在窗沿上輕輕一敲，便靈巧地彈回到了蘇喆的佛杖之上。

蘇喆摸了摸下巴，看著眼前這突然冒出來的、身手不凡又衣著貴氣的少年，略有些驚訝：“小砸！功夫不錯啊?！蹦芙酉滤幻督瓠h(huán)而只是碎了衣袖，這少年內(nèi)力根基相當(dāng)扎實。

蘇暮雨聽到玉璇那聲“蕭楚河”，也是一愣，立刻清楚了眼前這少年的身份——北離的六皇子。他看向被玉璇拽著耳朵、一臉無奈又有些窘迫的蕭楚河，目光中帶上了一絲審視和探究。

蕭楚河被玉璇揪著耳朵，又被蘇暮雨和蘇喆打量著，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又不好對玉璇發(fā)作，只得沒好氣地對蘇喆道：“喂！你這老家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貴了吧！”

蘇暮雨看著蕭楚河，語氣平靜地開口問道：“小小年紀，就能接下喆叔的金環(huán)。你是誰的徒弟？”他很好奇，是怎樣的師父能教出這樣的少年。

蕭楚河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聲音便從窗外飄了進來，帶著幾分戲謔和懶洋洋的意味：

“是我的徒弟?！?/p>

話音未落，一個白發(fā)覆面、戴著鬼臉面具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從窗外飛了進來，輕巧地落在房間內(nèi)，正好擋在了蕭楚河身前。

蘇暮雨看到來人，面具下的眼神微微一凝：“白虎使？”

蘇喆也是一驚，握緊了佛杖：“天啟四守護之白虎！”

那鬼面人似乎笑了笑，聲音透過面具傳來，帶著幾分自嘲：“自從當(dāng)了這破白虎使以后，感覺遇到人見我，都不把我當(dāng)人看了。不是叫代號，就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來人正是天啟四守護之一的白虎使，同時也是蕭楚河的師父——百曉堂堂主姬若風(fēng)。

房間內(nèi)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而緊張起來。暗河蘇家家主、前任傀、北離六皇子、永寧縣主、天啟白虎使……這幾方身份迥異、立場微妙的人，竟在這天啟城一個普通的客棧房間里，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聚在了一起。

而玉璇，還兀自揪著蕭楚河的耳朵，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脈搏上，確認他只是虛耗了些內(nèi)力、并無大礙后，才稍稍松了口氣，但依舊氣鼓鼓地瞪著他。

蕭楚河則是一臉“我錯了但下次還敢”的別扭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