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春階

周一早晨八點，圖書館剛開門，林棠晚就抱著厚厚的資料沖了進去。她今天特意早起，換上了新買的淡藍色連衣裙，發(fā)梢還噴了點柑橘味的香水。

"古籍閱覽室...古籍閱覽室..."她小聲念叨著，在走廊里轉(zhuǎn)了兩圈才找到地方。推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劉海。

穆云笙果然已經(jīng)在里面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攤開著幾本厚重的古籍，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

"早啊，穆學長！"林棠晚小跑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我把家里能找到的資料都帶來了！"

她將一個鼓鼓的帆布包放到桌上，里面裝滿了各種文件夾和老照片。穆云笙伸手幫她整理，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同時縮了一下。

"謝謝。"穆云笙推了推眼鏡，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我昨晚研究了那些圖紙，有幾個發(fā)現(xiàn)想和你討論。"

林棠晚眼睛一亮："什么發(fā)現(xiàn)？"

穆云笙翻開筆記本，指著其中一頁："春階園的建筑結(jié)構(gòu)比我想象的復雜。你看這里，西側(cè)墻體的厚度與實際使用空間不符，我懷疑..."

"有密室？"林棠晚興奮地打斷他，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引得附近幾個學生側(cè)目。

穆云笙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林棠晚立刻捂住嘴，眼睛卻依然亮晶晶的。

"只是猜測。"他壓低聲音，"需要實地驗證。"

"那我們什么時候再去？"林棠晚迫不及待地問。

穆云笙看了看她帶來的資料："先整理這些吧，周末可以安排一次詳細考察。"他頓了頓，"不過，修復工程的難度比預期大很多，可能需要更專業(yè)的團隊。"

"沒關(guān)系呀，有你在就沒問題！"林棠晚不假思索地說，語氣里是全然的信任。

穆云笙愣住了。從小到大，他習慣了獨自解決問題，習慣了別人對他的高標準要求，卻從未聽過有人如此輕松地說"有你在就沒問題"。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像一股暖流，沖得他胸口發(fā)脹。

"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林棠晚歪著頭看他。

"沒有。"穆云笙迅速低頭整理資料，掩飾自己微微發(fā)熱的耳根，"只是...謝謝你的信任。"

林棠晚笑了，像只偷到魚的小貓："那當然，你可是穆云笙??！"

接下來的幾天，林棠晚幾乎每天都會"恰好"出現(xiàn)在穆云笙所在的圖書館。有時帶著新發(fā)現(xiàn)的資料，有時只是拿著一本書坐在他對面。穆云笙從最初的驚訝到逐漸習慣，甚至開始期待她輕快的腳步聲。

周四下午，林棠晚剛走到圖書館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簟?/p>

"喲，林家大小姐又來'學習'??？"一個尖細的女聲譏諷道，"聽說你最近總纏著建筑系的穆學長？"

林棠晚停下腳步，透過玻璃門看到同班的趙雪和幾個女生圍在一張桌子旁，桌上攤著她的傳媒學筆記。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趙雪拿起一張紙晃了晃，"你這周的采訪作業(yè)主題突然改成'古建筑修復'，不就是想找借口接近人家嗎？"

林棠晚咬了咬下唇。她確實為了和穆云笙有更多共同話題調(diào)整了作業(yè)方向，但沒想到會被人這樣解讀。

"把筆記還給我。"她推門而入，聲音比想象中冷靜。

趙雪夸張地挑眉："生氣了？被說中了？"她故意翻動筆記，"聽說穆學長家境一般，你這么殷勤，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周圍響起幾聲竊笑。林棠晚感到血液涌上臉頰，卻不知如何反駁。她確實喜歡和穆云笙相處，但被這樣當眾說出來，又羞又惱。

"林同學的采訪主題是我建議的。"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樓梯方向傳來。穆云笙抱著一摞書走過來，面無表情地看著趙雪一群人。

"作為古建筑保護專業(yè)的學生，我認為公眾對這方面關(guān)注度太低。林同學愿意用傳媒專業(yè)的角度來宣傳，是非常有價值的嘗試。"

他走到林棠晚身邊，目光掃過趙雪手中的筆記："如果你們對古建筑修復也感興趣，歡迎來聽下周三我的講座。"

趙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訕訕地放下筆記："不、不用了..."

穆云笙微微點頭，轉(zhuǎn)向林棠晚："資料室新到了一批關(guān)于春階園時期的建筑期刊，要一起看看嗎？"

林棠晚立刻會意，抱起筆記跟上他。直到轉(zhuǎn)過兩個書架，確認沒人看見后，她才長舒一口氣。

"謝謝你，穆學長。"她小聲說，"其實你不用..."

"她們經(jīng)常這樣？"穆云笙打斷她，眉頭微蹙。

林棠晚搖搖頭："還好啦，就是偶爾...我習慣了。"

穆云笙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不該習慣這種事。"

他的眼神太過專注，林棠晚一時忘了呼吸。陽光從高窗灑落，為他冷峻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邊。她突然發(fā)現(xiàn)，穆云笙的睫毛很長，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那個...資料室真的新到了期刊嗎？"她移開視線，轉(zhuǎn)移話題。

穆云笙嘴角微微上揚："嗯，昨天剛到的。"

兩人在資料室度過了一個安靜的下午。穆云笙找出了幾本可能有用的期刊，林棠晚則認真做著筆記。偶爾抬頭，她發(fā)現(xiàn)穆云笙看書的姿勢很好看——背挺得筆直，手指輕輕翻動書頁，時而皺眉思考，時而快速記錄。

"怎么了？"穆云笙突然抬頭，捕捉到她的目光。

林棠晚慌忙低頭："沒、沒什么！"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小黑點。

穆云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

周末，春階園修復項目組正式成立。林家專門騰出一間會議室，穆云笙和他的導師穆教授，以及兩位專業(yè)修復師一起參加了啟動會。

林棠晚作為項目聯(lián)絡(luò)人，忙前忙后地準備資料、協(xié)調(diào)時間。令穆云笙驚訝的是，她不僅記得每個人的咖啡偏好，還特意為不吃甜食的修復師準備了咸味點心。

"晚晚從小就這樣。"林旭注意到穆云笙的目光，語氣中帶著驕傲，"看起來是被全家人寵著長大，其實她最會照顧人。"

穆云笙默默點頭，想起林棠晚每次都會在他杯里的咖啡快喝完時"恰好"提出續(xù)杯，還會在他專注工作時悄悄放一包紙巾在旁邊。

會議結(jié)束后，林棠晚提議大家一起吃頓飯。

"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私房菜！"她興奮地說，"穆學長最喜歡的水晶蝦仁那里做得特別好！"

穆云笙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上次學院聚餐你多夾了兩次那個菜呀。"林棠晚理所當然地說，轉(zhuǎn)頭又去問穆教授喜歡什么口味。

穆云笙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他從未想過，會有人注意到自己這么細微的喜好。

晚餐氣氛很融洽。林棠晚像只快樂的小鳥，在每個人之間周旋，確保話題不會冷場，每個人的需求都被照顧到。穆云笙大多時候安靜地聽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著迷于她活潑靈動的樣子。

"云笙。"臨走時，穆教授叫住他，"林家這個項目很重要，你多上心。"

穆云笙點頭："我會的，老師。"

"那個林家小姑娘，"穆教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挺特別的。"

穆云笙假裝沒聽懂言外之意："她很負責，對項目幫助很大。"

穆教授笑了笑，沒再多說。

第二天，林棠晚發(fā)來消息，邀請穆云笙參加下周的家庭燒烤聚會。

[二哥親自下廚哦！他烤的羊排可是一絕！] 消息后面跟著一串流口水的表情。

穆云笙猶豫了一下：[會不會太打擾？]

[怎么會！項目組的人都來，就當是工作聚餐啦！] 她緊接著又發(fā)來一條，[而且...我想讓家里人更了解你。]

穆云笙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最終，他回復了一個簡單的"好"。

放下手機，他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點點，讓他想起林棠晚笑起來時閃亮的眼睛。這個女孩像一陣春風，悄無聲息地吹進他平靜的生活，帶來意想不到的溫暖與色彩。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林棠晚正趴在床上，晃著雙腳，把他們的聊天記錄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她的大哥林旭，正在書房里翻閱一份關(guān)于穆家與林家往事的檔案，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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