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晚趕到春階園時,工地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幾輛工程車停在前院,工人們圍成一個圈,交頭接耳。她快步穿過人群,看到穆云笙蹲在一個新挖的土坑旁,背影緊繃如弓。
"穆學(xué)長!"她小跑過去,"怎么回事?"
穆云笙抬頭,臉色異常蒼白。他側(cè)身讓開,林棠晚這才看清土坑里的東西——一個直徑約三十公分的青銅羅盤,表面覆蓋著青綠色的銅銹,但中央的指針卻锃亮如新,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排水系統(tǒng)施工時挖到的,"穆云笙壓低聲音,"就在前院那棵老槐樹下。"
林棠晚蹲下身,心跳加速。這就是信中提到的"青銅羅盤"?指引他們尋找真相的關(guān)鍵?她伸手想觸碰,卻被穆云笙一把抓住手腕。
"別碰,"他的聲音緊繃,"看。"
就在兩人注視下,羅盤的指針突然自行轉(zhuǎn)動起來,起初緩慢,然后越來越快,最后發(fā)出刺耳的"吱嘎"聲停在某個方向——直指穆云笙的心臟位置。
周圍的工人發(fā)出驚呼,有人后退了幾步。林棠晚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這...這不可能..."她喃喃道。
穆云笙的表情凝重如鐵。他小心地翻轉(zhuǎn)羅盤,露出背面——四個陰刻的大字:"血債血償"。字跡凌厲深刻,像是用極大的憤怒刻下的。
林棠晚倒吸一口冷氣:"這字跡..."
"你認(rèn)得?"穆云笙敏銳地捕捉到她的異常。
"像...我爺爺?shù)摹?她的聲音發(fā)抖,"他書房里有很多手稿,這個'償'字的寫法很特別,最后一筆總是向上挑..."
穆云笙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他站起身,對工人們說:"今天先到這里,大家回去休息吧。這個...古董我會聯(lián)系文物部門處理。"
等工人們散去,穆云笙才小心地用布包裹起羅盤,放入工具包。他的動作很輕,仿佛那是一件危險的爆炸物。
"我們需要談?wù)劊?他的聲音低沉,"但不是在這里。"
林棠晚點頭,跟著他來到西廂房——那個發(fā)現(xiàn)玉佩的壁龕所在處。穆云笙關(guān)上門,拉上窗簾,確保沒人能看到里面,這才取出羅盤放在桌上。
"你確定這是你爺爺?shù)淖舟E?"他直視林棠晚的眼睛。
林棠晚再次仔細(xì)查看,心跳如鼓:"九成把握。我從小看他的書法長大,這種筆鋒...太像了。"
穆云笙的下頜線繃緊:"'血債血償'...指向我的心臟..."他苦笑一聲,"看來你爺爺對我父親懷有深仇大恨。"
"不一定是這樣!"林棠晚急切地說,"也許...也許是別人模仿他的字跡?或者有其他含義?"
穆云笙沒有回答,只是伸手輕輕觸碰羅盤。就在他的指尖接觸青銅表面的瞬間,異變突生——
羅盤發(fā)出刺目的紅光,穆云笙像是觸電般劇烈顫抖,雙眼翻白。林棠晚驚恐地抓住他的手臂,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跌坐在地。
"穆云笙!"她尖叫。
穆云笙的嘴唇蠕動,發(fā)出不似人聲的低語:"父親...不...不要...林...蘇棠...救救他..."他的聲音時而像成年男子,時而像驚恐的孩童,仿佛被多個靈魂附體。
林棠晚強忍恐懼再次撲上去,這次她沒有被彈開。她緊緊抱住穆云笙,感覺到他的身體像冰塊一樣冷。
"醒醒!穆云笙!醒過來!"她用力搖晃他。
突然,穆云笙深吸一口氣,像是溺水者浮出水面,眼神重新聚焦。他的額頭布滿冷汗,襯衫被汗水浸透。
"你還好嗎?"林棠晚聲音發(fā)抖,"發(fā)生了什么?"
穆云笙的瞳孔依然擴(kuò)大,呼吸急促:"記憶...我看到了...那個雨夜。"他的聲音嘶啞,"我父親...被殺的畫面。"
林棠晚的心沉到谷底:"誰...誰殺了他?"
"看不清臉,"穆云笙搖頭,"只看到...一個黑影持刀走向他。那人戴著...翡翠扳指。"
林棠晚如遭雷擊:"翡翠...扳指?"
"嗯。翠綠色,上面有...龍紋。"穆云笙的眼神恍惚,"還有...一個女人在哭。她看起來像...像你奶奶,但穿著...你的衣服。"
這個描述讓林棠晚毛骨悚然。她奶奶已經(jīng)去世多年,怎么可能穿著她的衣服出現(xiàn)在穆云笙的記憶中?
"還有別的嗎?"她輕聲問。
穆云笙搖頭,突然注意到什么:"等等...羅盤背面有變化。"
林棠晚翻轉(zhuǎn)羅盤,發(fā)現(xiàn)"血債血償"四個字下方,浮現(xiàn)出一行之前沒有的小字:"東廂密室,鑰匙在棠。"
"'棠'?"林棠晚瞪大眼睛,"是指我奶奶...還是我?"
穆云笙的表情變得復(fù)雜:"你奶奶閨名蘇棠,你叫棠晚...都有可能。"
"東廂密室..."林棠晚努力回憶,"春階園的東側(cè)現(xiàn)在是禁區(qū),從我記事起就一直鎖著,父親說那里結(jié)構(gòu)不安全。"
"不安全?"穆云笙冷笑,"還是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棠晚無法反駁。越來越多的證據(jù)表明,春階園和她家族隱藏著可怕的真相——可能與謀殺有關(guān)。
"我們需要找到那把鑰匙,"她下定決心,"如果'棠'指的是我..."
她突然想起什么,從錢包夾層取出一把小巧的黃銅鑰匙:"這是我十八歲生日時大哥給的,說是家族傳統(tǒng),每個孩子成年都會得到一把'幸運鑰匙'。但我一直不知道它能開什么鎖。"
穆云笙接過鑰匙,仔細(xì)端詳:"這工藝...很特別。"他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細(xì)鏈,上面掛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鑰匙,"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之一。"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今晚,"穆云笙聲音低沉,"我們?nèi)|廂看看。"
夜幕降臨,春階園陷入寂靜。林棠晚借口加班,留到所有人都離開。穆云笙則在園外等候,避免被夜巡保安發(fā)現(xiàn)。
晚上十點,林棠晚關(guān)掉最后一盞燈,確認(rèn)保安開始例行巡邏后,悄悄打開側(cè)門讓穆云笙進(jìn)來。
"保安每兩小時巡邏一次,"她小聲說,"我們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兩人借著月光向東廂摸去。東廂房比園內(nèi)其他建筑更顯破敗,門窗被木板封死,門口掛著"危險勿入"的警示牌。夜風(fēng)吹過,木板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
穆云笙檢查了一下門鎖:"不是這個。鑰匙孔形狀不匹配。"
"密室應(yīng)該在內(nèi)部,"林棠晚回憶建筑圖紙,"東廂有個儲藏室,位置很隱蔽。"
兩人小心地撬開一塊松動木板,鉆進(jìn)東廂。里面灰塵厚積,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某種說不清的陳舊氣息。手電筒的光束下,漂浮的灰塵像無數(shù)微小幽靈。
儲藏室的門被一堆舊家具堵住,兩人費了好大勁才清出一條通道。門上的鎖果然與黃銅鑰匙匹配。林棠晚的手微微發(fā)抖,鑰匙幾次對不準(zhǔn)鎖孔。
"我來。"穆云笙握住她的手,穩(wěn)定地插入鑰匙。
"咔嗒"一聲,門開了。里面是一個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看起來像是——兒童臥室。小床、書桌、玩具箱一應(yīng)俱全,全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墻上貼著泛黃的世界地圖和幾張稚嫩的蠟筆畫。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一切都保持著"正在使用"的狀態(tài)——床上被子凌亂,像是有人剛起床;書桌上攤開一本圖畫本,彩色鉛筆散落一旁;甚至床頭柜上的玻璃杯還殘留著一點發(fā)霉的液體。
"這...這是誰住的?"林棠晚聲音發(fā)顫。
穆云笙沒有回答。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本封面寫著"小云的畫"的素描本。翻開第一頁,是歪歪扭扭的兒童字跡:"今天和棠奶奶去池塘看魚,好開心。"
"小云..."林棠晚想起奶奶日記里的稱呼,"真的是你..."
穆云笙的表情凝固了。他繼續(xù)翻頁,更多的畫作展現(xiàn)出來:春階園的風(fēng)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無疑是林蘇棠)、一個高大的男人(應(yīng)該是穆遠(yuǎn))...最后一頁是一張全家福,三個人站在春階園門前,日期是二十年前的六月十七日——據(jù)穆云笙所說,他父親去世前一個月。
"我在這里生活過,"穆云笙的聲音異常平靜,"至少半年。但我的記憶被篡改了。"
林棠晚走到墻邊,發(fā)現(xiàn)一張被灰塵覆蓋的照片。擦干凈后,她倒吸一口冷氣——照片上是年幼的穆云笙和林蘇棠,背景正是這個房間。照片一角用鋼筆寫著:"小云七歲生日,愿永遠(yuǎn)快樂?!K棠"
"我奶奶...很愛你。"林棠晚輕聲說。
穆云笙的眼神變得復(fù)雜:"那為什么我會忘記這一切?為什么我父親會死?為什么你爺爺會寫下'血債血償'?"
林棠晚無法回答。她繼續(xù)查看房間,在床頭發(fā)現(xiàn)一本日歷,永遠(yuǎn)停留在六月三十日——那個"致命的雨夜"。
"穆學(xué)長,"她突然發(fā)現(xiàn)什么,"看這個。"
床底下露出一個金屬盒的一角。穆云笙跪下來取出盒子,上面掛著一把小鎖——與他們手中的黃銅鑰匙不匹配。
"需要別的鑰匙..."他皺眉。
林棠晚靈機(jī)一動,取下自己的玉佩:"試試這個。"
她將玉佩貼近鎖孔,令人驚訝的是,鎖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自動打開了。盒子里是一本日記和幾張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林蘇棠和穆遠(yuǎn),舉止親密,明顯不只是普通朋友關(guān)系。
日記是林蘇棠的筆跡,記錄了她與穆遠(yuǎn)的秘密戀情——一段跨越階層的禁忌之愛。最后一篇寫于二十年前的六月三十日:
"今晚遠(yuǎn)將向父親坦白一切,包括小云的身世。我恐懼至極,父親絕不會接受這個事實。但遠(yuǎn)堅持認(rèn)為誠實是最好的選擇。老天保佑,愿父親能看在血脈親情的份上..."
日記在此中斷,后面被撕去了幾頁。
"小云的...身世?"林棠晚聲音發(fā)抖,"這是什么意思?"
穆云笙的臉色變得慘白:"除非...我是..."
他的話被突如其來的腳步聲打斷。兩人同時僵住——有人來了,而且不止一個人。
"快躲起來!"穆云笙一把拉過林棠晚,兩人蜷縮在床與墻的縫隙間。
門被推開,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房間。
"我就知道,"是林旭冰冷的聲音,"他們一定會找到這里。"
另一個聲音讓林棠晚渾身發(fā)冷——是她父親:"找到他們。特別是那個盒子。絕不能讓它重見天日。"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棠晚屏住呼吸,感覺穆云笙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她。手電筒的光束幾乎照到他們藏身之處——
突然,外面?zhèn)鱽肀0驳暮奥暎?林總!前院有異常!好像有人闖入了!"
林旭咒罵一聲:"該死,分頭找!你檢查這里,我去前院!"
腳步聲遠(yuǎn)去后,穆云笙和林棠晚等了幾分鐘才敢動彈。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穆云笙低聲說,"帶上盒子。"
兩人原路返回,小心避開巡邏的保安。就在即將到達(dá)側(cè)門時,林棠晚腳下一滑,踢到一個空罐子,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誰在那里?"保安的手電筒立刻照過來。
"跑!"穆云笙抓住林棠晚的手腕,兩人沖向側(cè)門。
身后傳來保安的喊聲和腳步聲,但兩人成功沖出春階園,鉆進(jìn)林棠晚的車。直到開出幾個街區(qū),確認(rèn)沒人追趕,他們才敢停下來喘氣。
"現(xiàn)在怎么辦?"林棠晚聲音發(fā)抖,"我父親和大哥...他們明顯在隱瞞什么可怕的事。"
穆云笙看著手中的金屬盒,眼神復(fù)雜:"回家。仔細(xì)研究這些資料。然后..."他停頓了一下,"我們可能需要面對一個你我都難以接受的真相。"
林棠晚握緊方向盤,心臟狂跳。奶奶日記中提到的"小云的身世",爺爺刻下的"血債血償",父親和大哥反常的舉動...一切線索都指向一個方向,一個她不敢深思的可能性。
"穆學(xué)長,"她輕聲問,"如果...如果你真的是..."
"林家血脈?"穆云笙苦笑,"那意味著你父親和大哥可能為了掩蓋這個秘密,殺害了我父親。"
這個可能性像一把刀刺入林棠晚心臟。她與穆云笙之間剛剛萌芽的感情,將如何面對如此殘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