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情未必宣之于口,但不一定比風月溫柔。
因為臨鏡并不知道,梓紓,是否和他的幻想一樣,像那小說中寫的一樣,像他把她視作真命天女一般,她也把他視作自己的真命天子。臨鏡不知道,也從未開口確認過。
但梓紓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也許是那天空中一閃而逝的白鴿,也許是那空氣中彌漫的閃光中的灰塵,也許是將下的雨絲中的一把刀子,也許是宇宙中爆發(fā)的一顆恒星,也許是心中最失控的一部分。
所以她用別的話打了個哈哈:“啊。好。繼續(xù)吧?!?/p>
也許是要下雨了,飛鳥收攏了它的翅膀。悄無聲息,但臨鏡似乎聽到了,似乎是一聲暗暗的嘆息。
他不知道是從哪傳來的,也許是來自某個剛剛睡醒的同學,也許是來自飛鳥快樂的歌喉,也許是來自星海,也許是來自腦海,也許是來自海底,也許是來自心底。
雨到底還是沒有下。但太陽也沒有出來。
一切就像往常一樣。一樣。
時間不能改變一些事情。時間可以改變一些事情。時間將改變更多的事情。
就比如,他的朋友,成績突飛猛擊,或者說厚積薄發(fā)吧,更為恰當。
他自然是要緊跟著他朋友的步伐的,這便是所謂跟著蜜蜂尋花朵。
但是,梓紓呢?
付出的時間的確不一定和收獲成正比,但這句話沒有否定付出的意義。也不一定是付出的時間不夠的緣故,也許是因為青春的情緒波動性大,或是別的緣故。
總之,她,還停留在原地。
當他一步步隨著他的朋友踏上一級一級地階梯時,她還停留在原地。
這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什么,最起碼,這并沒有影響到他與她上課繼續(xù)說著閑話,下課繼續(xù)講著題。
但有些東西,總是不一樣了。
臨鏡似乎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看不清,就像人海中的她;看不清,就像人墻后的她;看不清,就像人山旁的她。
他很想說一句,“如果你在努力追趕我到時候感覺累得想要嘔吐,那便去休息吧。請不要生出挫敗逃避的情緒。想想那一段日子,我拼盡全力也沒有讓你理解封君封臣制的契約性,但你自己在一節(jié)體育課后的休息后就理解了。”
但這樣的話,要是說出口,那是不是太自大了?這樣的話,要是說出口,那他的立場是不是太曖昧了?
臨鏡擅長講長難句。
梓紓擅長聽臨鏡講長難句。
但是他們之前所說的長難句,幾乎都聚焦于學習。
那這樣帶點自傲,帶點沒有立場的認同的長難句,還是不說的好。
車如流水馬如龍。校門口的街道在一些時候總是擠滿了人,另一些時候卻只聽得見半點風聲。這很正常。
古詔附中外面的街道是很寧靜的。抬頭看得見茂密的樹冠相接,街道不算寬闊,卻也說不上促狹,配著午后的柔和陽光或早晨微熹的晨光,總是讓人覺得,歲月靜好。
就像窗邊的陽光下的梓紓一樣,她指尖劃過書頁的軌跡,總能讓臨鏡覺得,連陽光里的塵埃都落得緩慢了些。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這或許是一個對這校門口的街道的一個很好的古風描述。他在心中暗暗地嘆到。賦得古原草送別,是送別的詩。但他又能送別誰呢?
只不過是調了一下位置罷了,她不在他旁邊。
在街道上抬頭看得見相接的樹冠,在夜里抬頭見得到月光,也許還有閃閃發(fā)光的夜空。在教室里,在課堂上抬頭,他看得見她。也許,他抬頭見到的,是夢。
只不過是從旁邊調到斜前方罷了,他在心里,這么安慰自己。
但,畢竟是離別,畢竟有憾。而,恨別鳥驚心。
上課臨鏡照例說著與老師所講的相關的話,但他現(xiàn)在的同桌告訴他,上課不要說與課堂無關的話。他才惘然回過神來,梓紓已經不是他的同桌了。
下課他從桌空里翻出練習冊,寫了一節(jié)課間,卻沒人問他任何問題。他茫然地抬頭,眼里含著些飛鳥般的惆悵。直到上課鈴響起,他在教室門口那尋到她的身影,他才想起來,她已經不是他的同桌了。
梓紓已經不是他的同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