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攥著那半塊破玉佩，指節(jié)都白了，差點(diǎn)沒把碎片捏碎。石階上的血還往下淌，跟從地縫里滲出來的紅蠟油似的。

他愣是沒挪窩，也沒吭聲，就把殘片往懷里一塞，轉(zhuǎn)身就走。

墨瞳趴在他肩上，耳朵貼著涼颼颼的脖頸，尾巴輕輕掃了兩下：“你打算去哪兒？”

“雷澤?！苯〈_步?jīng)]停，“玄鐵燙得跟剛出爐的鍋蓋似的，你不是說聞著老祖宗的味兒了？那就去看看它到底是誰?！?/p>

墨瞳哼了一聲，滿是嫌棄：“本座就是隨口一說，你還真信？那破地方是禁地！掌教老頭路過都得繞著走?！?/p>

“可它認(rèn)我鞋底沾的這破灰?！苯〈ǖ皖^瞅了眼自己的破布鞋，又補(bǔ)了句，“而且剛才那破賬本上的字，是左手寫的——我爹寫字，從來只用右手。”

倆人一路沒再說話，穿過劍閣后山的荒林子，越往西北走，天越沉。

烏云壓得低低的，鼻子里全是鐵銹混著燒糊木頭的味兒。遠(yuǎn)處紫雷在低空炸得噼啪響，跟有人在天上甩鞭子似的。

終于到雷澤了。

入口立著塊歪歪扭扭的石碑，上面就刻倆字：禁入。字被雷劈得坑坑洼洼，最后一筆還滋滋冒青煙。

江小川掏出用風(fēng)骨藤包著的玄鐵，剛拿出來，整塊鐵“嗡”地一震，表面浮起一層細(xì)紫金紋路——跟墨瞳尾巴尖那花紋一模一樣！

“好家伙?！蹦[起眼，“這玩意兒還真能引路?！?/p>

話剛說完，一道雷光“咔嗒”劈下來，直奔玄鐵。江小川本能想躲，卻被墨瞳一把按住肩膀：“別動！讓本座來！”

黑貓“嗖”地騰空躍起，張嘴一吸，那道雷居然被它囫圇吞了進(jìn)去！

下一秒，它的毛瞬間炸得跟蒲公英似的，嗓子里咕嚕咕嚕響，跟嚼碎玻璃渣似的。

“咳——呸！”落地時(shí)還吐出一小團(tuán)電火花，墨瞳一臉嫌棄，“這雷……居然帶味兒！酸的！比上次偷喝的醋壇子還沖！”

江小川趕緊把玄鐵往前遞：“再來兩道！咱們沖進(jìn)去！”

第二道雷來得更快，墨瞳咬著牙又吞了，這次連胡子都焦了半截。

第三道雷還沒劈下來，玄鐵突然自己飛出布袋，懸在半空。紋路跟天上的雷光對上了，居然在結(jié)界上撕了道只夠一個(gè)人過的縫。

“走！”江小川抬腿就沖了進(jìn)去。

雷池中央，一座巨大的黑石碑立在水面上，四周九根斷了的鎖鏈垂下來，跟蛇似的。池水黑得跟墨似的，偏偏映不出人影，就只有一圈圈紫漣漪往外蕩。

江小川剛靠近石碑，右眉上的胎記突然一燙——跟有人拿燒紅的針扎了下似的。他抬手一摸，指尖沾了點(diǎn)濕熱，居然出血了。

“別碰！”墨瞳趕緊跳到他跟前，一爪拍向石碑。

沒聲響，也沒反震。它的爪子直接陷進(jìn)碑面里，那石頭跟泥巴做的似的。

緊接著，江小川懷里的鐵片“嗖”地飛出去，跟被磁石吸住似的，精準(zhǔn)嵌進(jìn)碑心的凹槽里。那形狀，分明就是玄鐵紋路的延長線。

九重雷鎖開始解封了。

一道道紫雷從天上砸下來，繞著碑體轉(zhuǎn)了圈，又被不知道啥力量慢慢吸進(jìn)去。石碑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正中間，是一只巨獸的輪廓——頭像虎，角像鹿，身上披鱗甲，尾巴跟長鞭似的。

墨瞳盯著那圖案，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這不是……這不是傳說里的……”它聲音都有點(diǎn)抖，“這是……是我族的族徽！”

江小川剛要問，突然腦仁一陣劇痛，無數(shù)畫面硬往他意識里擠：

虛空里，九只巨獸被鐵鏈穿了四肢，吊在雷海上面。中間那只最大，渾身紫金，尾巴尖有道特有的裂痕，正一個(gè)勁噴雷火扛天罰。其余八只都奄奄一息，就它還在怒吼。

“那是……你？”江小川喘著氣問。

“不，那是……”墨瞳趴在地上，爪子摳著地面，“那是九曜吞天獸——是我們族最后一個(gè)王?！?/p>

話音剛落，石碑底部滲出來一行蝌蚪文，泛著微光：

歸位者，啟九曜之門

江小川還沒反應(yīng)過來，墨瞳突然暴起，一口咬破他的手腕。鮮血順著傷口流進(jìn)碑面。

“你瘋了？！”他猛地抽手。

“閉嘴！”墨瞳吼道，“這是血脈召喚！你不流血，根本扛不住記憶洪流！”

剎那間，倆人的意識同時(shí)被拉進(jìn)幻象里。

他們站在一片碎了的天空下，頭頂星河塌了一半，腳底下是燒著的大地。那只紫金巨獸轉(zhuǎn)過頭，目光穿透萬古時(shí)空，直直落在他們身上。

“吾血未絕……”一個(gè)聲音在靈魂深處響起來，“嗣者歸來……噬靈重燃……”

江小川頭痛欲裂，差點(diǎn)跪地上。胎記裂了道細(xì)縫，滲出來的血滴在幻象里，變成了點(diǎn)點(diǎn)雷光。

墨瞳卻一動不動，任由那些記憶往身上沖。它的皮毛開始浮現(xiàn)紫金色紋路，從尾巴一路爬到脊背，跟古老的圖騰正在醒過來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幻象散了。

江小川癱坐在地，大口喘氣。墨瞳站在他面前，四爪踩在地上，身上的紋路還沒消，眼神也沒了以前那股子懶散耍賤的勁兒，透著點(diǎn)壓不住的威壓。

“喂?！苯〈〒沃孛孀饋?，抬頭看它。

墨瞳沒答，也沒動。

江小川伸手，一把把它摟進(jìn)懷里，腦袋抵著它下巴：“你偷摸弄來的丹藥救過我三次，偷的酒也分我兩壇，半夜還幫我擋過寒潮。你說是轉(zhuǎn)世也行，是騙我的也罷……你就是墨瞳?！?/p>

黑貓僵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它抬起爪子，輕輕搭在江小川肩上，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本座真是饕餮。”

江小川咧嘴笑了：“早這么說不就得了？非得裝好幾年高冷前輩?！?/p>

墨瞳尾巴輕輕晃了晃，突然指向石碑底部：“你看那兒?！?/p>

江小川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剛才墨瞳留下的爪印，居然跟碑上一道老刻痕嚴(yán)絲合縫對上了。紋路剛接上，碑面就輕輕震了下，好像有什么東西松了。

“不對。”墨瞳突然警覺起來，“還有東西在找這些碎片。”

“誰？”

“不是人，是個(gè)玩意兒。”墨瞳瞇起眼，“它怕我們湊齊碎片，所以一直搞破壞。江元杰就是個(gè)棋子，真正的主使……藏在更底下?！?/p>

江小川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拔出斷劍：“那我們就把它挖出來。”

劍身上的裂痕里，鐵片的紋路正慢慢動，跟條剛醒的蛇似的。

墨瞳躍上他肩頭，低聲說：“接下來的路，可能沒法用玩笑蒙混過關(guān)了?！?/p>

“我知道?！苯〈ㄎ站o劍柄，“但你也清楚，我最會的就是一邊罵街一邊往前沖?！?/p>

他邁步朝出口走，腳步挺穩(wěn)。

身后，石碑底下最后一道封印，悄悄裂了道縫。

一滴暗金色的液體順著縫慢慢滑下來，滴進(jìn)雷池里，激起一圈沒聲的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