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顏！出列！”

冰冷的嗓音穿透嘈雜的人聲，直直砸過來。阮顏渾身一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前跨了一步，膝蓋卻因為緊張和這身陌生的粗布褲子束縛，差點打了個趔趄。

她低著頭，視線死死釘在自己那雙沾著泥的草鞋上，能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背上——是黎卓。

書里說，黎卓將軍最恨軍中懈怠之人，尤其是點卯時走神的。前幾章那個因為打盹被他罰跑三十圈的小兵，最后直接累暈在了操場上。

“姓名？”黎卓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阮……阮顏。”她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剛出口就驚覺不對——這分明是自己原本的聲音，清亮帶著點少女氣，哪像個糙漢子？

果然，旁邊的黑壯漢子“嘖”了一聲，用胳膊肘悄悄撞了她一下，擠眉弄眼地示意她壓低點聲音。

阮顏心提到了嗓子眼，趕緊清了清嗓子，刻意把聲音壓得粗啞：“末……末將阮顏?！?/p>

頭頂?shù)哪抗馑坪跬ｎD了一瞬，她能想象出黎卓皺眉的樣子——就像書里寫的，他每次懷疑什么時，眉頭都會擰成一道深溝，眼神冷得能凍死人。

“昨日教的槍術(shù)，練得如何了？”

來了！阮顏頭皮發(fā)麻。她一個連羽毛球拍都揮不利索的現(xiàn)代宅女，哪會什么槍術(shù)？原主記憶里模糊的片段只有些笨拙的劈刺動作，此刻早被嚇得煙消云散。

“回……回將軍，略……略有小成?！彼仓^皮撒謊，手心已經(jīng)沁出了汗。

黎卓沒說話?？諝饫镏皇Ｏ嘛L卷旗幟的獵獵聲，還有周圍士兵們屏住呼吸的動靜。阮顏覺得自己像只被貓盯上的耗子，連心跳都快震碎了胸腔。

“取槍來?！?/p>

隨著黎卓一聲令下，那桿沉甸甸的長槍又被塞回了她手里。鐵制的槍桿冰涼刺骨，壓得她胳膊都在打顫。

“刺。”

一個字的命令，簡潔得像一道刀光。阮顏閉了閉眼，憑著模糊的記憶，卯足了勁往前一送——結(jié)果槍尖歪歪扭扭地擦著前方的草靶子飛了過去，差點戳到旁邊的旗桿。

周圍響起幾聲沒忍住的抽氣聲。阮顏的臉“唰”地白了，連頭都不敢抬。

完了，這下肯定要露餡了。書里的阮顏雖然是炮灰，但好歹有點基本功，哪會像她這樣丟人現(xiàn)眼？

她等著黎卓發(fā)怒，等著被斥退，甚至等著被拆穿女兒身的秘密。可預(yù)想中的斥責遲遲沒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黎卓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緩和了些，卻更讓人捉摸不透：“手腕無力，腰馬不穩(wěn)?？磥碜蛉盏牟倬?，你全當耳旁風了?！?/p>

他頓了頓，長槍突然從她手里被抽走。阮顏驚愕抬頭，正撞見黎卓握著槍桿，手腕輕轉(zhuǎn)，銀亮的槍尖瞬間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穩(wěn)穩(wěn)地刺穿了十步外草靶的紅心。

“看好了?！彼麄?cè)過臉，日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里面沒有嘲諷，只有一種冷硬的認真，“槍是殺人的東西，不是讓你拿著晃悠的。再練不好，軍法處置?！?/p>

說完，他把槍扔回她懷里，轉(zhuǎn)身走向隊列深處。

阮顏抱著那桿還帶著黎卓體溫的長槍，站在原地，心臟還在瘋狂跳動。風掀起她裹在頭上的布巾一角，露出額前幾縷汗?jié)竦乃榘l(fā)。

她看著黎卓挺拔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個書里的人物，好像和她讀的文字不太一樣。而她這個冒牌貨阮顏的明朝軍營求生記，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