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打起精神來!北虜?shù)拇箨犎笋R怕是要到了!”黎卓站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谷外的曠野。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點點填滿山谷的縫隙。
士兵們各自就位,握著兵器的手在昏暗中泛著冷光。阮顏被安排在第二道防線,身邊是幾個負責遞箭的小兵。她攥著自己那桿長槍,指腹反復摩挲著冰冷的槍桿,試圖用這種方式壓下心頭的慌亂。剛才黎卓布防時特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算不上溫和,卻也沒有了之前的審視,更像是在說“別添亂”。
“聽!”一個老兵突然低喝一聲。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起初還模糊不清,轉瞬就變得震耳欲聾,連腳下的地面都跟著微微發(fā)顫。阮顏探頭往谷口望了一眼,只見黑壓壓的騎兵如同潮水般涌來,為首的北虜將領舉著狼牙棒,在暮色里劃出一道猙獰的弧線。
“放箭!”黎卓的吼聲在山谷里回蕩。
巖壁上的箭手早已搭弓上弦,一陣密集的箭雨呼嘯著掠出谷口。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北虜應聲墜馬,可后面的人根本不看同伴的尸體,依舊瘋了似的往前沖,馬蹄踏過尸體的悶響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守住谷口!絕不能讓他們進來!”黎卓的銀槍在昏暗中亮起,他親自守在那道狹窄的縫隙前,槍尖每一次起落,都能帶起一串血珠。
北虜?shù)尿T兵在谷口受阻,只能下馬改為步戰(zhàn),揮舞著彎刀往縫隙里擠。士兵們用長槍往外捅,用盾牌去撞,兵器碰撞的鏗鏘聲、怒喝聲、慘叫聲混在一起,在狹小的空間里炸開。
阮顏看著眼前的混亂,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她突然注意到有個北虜士兵借著同伴的掩護,正往巖壁上爬,看方向是想繞到防線后面。
“那里!”她下意識地喊出聲,同時舉槍指向那個攀爬的身影。
離得最近的一個老兵反應極快,抬手就是一箭,正中那北虜?shù)暮笮?。老兵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點意外,隨即沖她點了點頭。
阮顏松了口氣,剛想收回目光,就見谷口的廝殺突然變得激烈——一個身材格外魁梧的北虜將領沖破了長槍的阻攔,揮舞著巨斧朝黎卓砍去。那斧頭帶著風聲,劈得空氣都在震顫。
“將軍小心!”幾個親衛(wèi)同時大喊。
黎卓側身避開斧刃,銀槍如靈蛇出洞,直刺對方咽喉??赡潜碧敺磻部?,硬生生扭身躲開,斧頭順勢橫掃,擦著黎卓的鎧甲劈在巖石上,濺起一串火星。
就在這僵持的瞬間,又有兩個北虜順著縫隙擠了進來,直撲黎卓的側后方。阮顏想也沒想,抓起身邊一根備用的長槍,用盡全身力氣往前捅去。
槍尖沒什么準頭,卻恰好撞在其中一個北虜?shù)难鼈?。那北虜吃痛,動作一滯,被趕上來的親衛(wèi)一刀解決。
黎卓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他解決掉眼前的魁梧將領,抽空回頭看了阮顏一眼。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沉聲喝道:“守住自己的位置,莫要擅動!”
“末將……遵命!”阮顏臉頰發(fā)燙,趕緊退回自己的位置。剛才那一下全憑運氣,若不是親衛(wèi)反應快,她恐怕已經(jīng)成了對方的刀下鬼。
夜越來越深,北虜?shù)倪M攻卻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谷口的尸體堆得越來越高,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士兵們漸漸體力不支,喘息聲越來越粗重,箭壺里的箭也見了底。
“將軍,箭快沒了!”負責弓箭的校尉急聲喊道。
黎卓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換短兵!用石頭砸!”
阮顏看著士兵們搬起地上的碎石,一塊塊往谷外扔去,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還有半袋沒吃完的干糧——那是她穿越前隨手塞進去的壓縮餅干。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解下背包,往黎卓的方向遞了遞:“將軍,還有些吃食,您……”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更猛烈的沖擊打斷。北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搬開了谷口的部分巨石,硬生生拓寬了縫隙。三個騎兵趁機沖了進來,其中一人的彎刀直逼黎卓的后頸。
這一次,阮顏沒有喊,也沒有沖上去。她猛地想起書里寫過的黎卓的槍法破綻——雖然快如閃電,卻在轉身時會有一瞬間的遲滯。她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手里的長槍朝那個方向擲了過去。
槍桿歪歪扭扭地飛過去,恰好撞在彎刀的側面,改變了它的軌跡。黎卓借著這轉瞬的空隙,回槍反殺,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剛才的險境從未存在。
他撿起地上的長槍——那正是阮顏擲出去的那桿,轉身看向她,聲音在嘈雜的廝殺中顯得格外清晰:“你這槍法,倒是……歪打正著?!?/p>
阮顏愣住了,不知道這話是夸還是罵。但看著黎卓重新握緊槍桿沖向前方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哪怕只是“歪打正著”,能幫上一點忙,好像也不算太糟。
夜色還很長,這場仗,顯然還沒到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