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火場邊緣,呼吸面罩里全是灼熱的空氣。第十七個人被我拖出來的時候,手指關節(jié)已經(jīng)磨出血痕。\
消防車警報聲還在響,但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汗水順著額頭流進眼睛,視線一片模糊。
"陸燃!收隊!"沈驍?shù)穆曇魪膶χv機傳來。他站在隔離區(qū)外,身影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我抬頭看了眼廠房,鐵皮屋頂在烈焰中扭曲變形,像一張痛苦的臉。
我動了動僵硬的腿,正準備起身,眼角突然瞥見一道細線。
紅線。
它從廠房深處延伸出來,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像是某種活物般輕輕扭動。我眨了眨眼,那線卻更加清晰了,仿佛能聽見它在耳邊低語。
"這不可能......"
小時候的記憶突然涌上來。五歲那年的大火,我蜷縮在角落,火舌舔舐著天花板。那個穿黑衣的人出現(xiàn)在濃煙里,他的眼睛——不對,是他的瞳孔,閃爍著同樣的紅色光芒。
"隊長!里面還有人!"我扯下面罩大喊。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你瘋了嗎?現(xiàn)在進去就是找死!"沈驍幾步?jīng)_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甩開他的手,往廠房跑。腳步踉蹌,靴底踩在碎玻璃上發(fā)出咔嚓聲。熱浪撲面而來,皮膚像要熔化。
紅線在我眼前不斷延伸,越靠近,腦袋越疼。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戳我的太陽穴。視線開始模糊,耳鳴越來越嚴重。
"救...命..."
微弱的呼救聲從左邊傳來。我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女孩蜷縮在角落,火焰正在吞噬她身后的墻壁。我沖過去,剛要把她抱起,身后傳來腳步聲。
"你也看見了?那雙眼睛,真像他。"
我猛地回頭。
男孩站在我身后,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白衣服,頭發(fā)很短。但他說話的聲音卻帶著詭異的成熟感。
"你是誰?"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你不記得我了嗎?"他歪著頭笑,嘴角咧到耳根,"那天晚上,你在火堆里,我在火堆外。"
我愣住了。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他緩緩走近,每一步都踩在火苗上,卻沒留下任何痕跡。"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樣。"他伸出手,指尖幾乎碰到我的臉。
"別碰他!"
沈驍沖進來,一把把我拉開。水槍噴出的水流在空中劃出弧線,卻在觸碰到男孩的瞬間蒸發(fā)成白霧。
"下次見面,你會更明白。"男孩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火光中,最后留下一句話:"記住,災厄之線只選中了我們。"
我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頭頂傳來一聲巨響,鋼梁斷裂,砸在我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你差點就死了。"沈驍扶著我往外走,"你看到什么了?"
我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得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盯著那根紅線,它正隨著男孩的消失慢慢淡去。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道讓我想吐。我躺在病床上,手臂上還貼著輸液管。窗外隱約傳來警笛聲,火勢還沒完全控制住。
門開了。
林夕走了進來,手里拿著病歷本。她今天穿的是白色醫(yī)生袍,長發(fā)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
"感覺怎么樣?"她坐在我床邊。
"還好。"我坐起來,"你怎么會在這兒?"
"我是心理科醫(yī)生,今晚輪值。"她翻著病歷,"不過沒想到會是你。"
我看著她手腕,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紋路,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和白燼身上的一樣。
"你知道那個男孩是誰嗎?"我忍不住問。
她停下翻頁的動作,看了我一眼。
"看來你真的覺醒了。"她輕聲說,"災厄之線的繼承者。"
"什么意思?"
"你還記得五歲那年的火災嗎?"
我點頭。
"那晚,有人把災厄之線的力量給了你。那個人..."她頓了頓,"他救了你,也害了你。"
我盯著她手腕上的紋路,突然意識到什么。
"你也是......"
"是的。"她卷起袖子,露出一整條紅色紋路,"我和他,都曾經(jīng)擁有過災厄之線。只是方式不同。"
我伸手想碰那紋路,卻被她輕輕按住。
"別著急。"她的聲音溫柔但堅定,"你會慢慢明白的。但現(xiàn)在,你需要休息。"
我躺回去,看著天花板。腦子里全是那個男孩的笑容,還有林夕手腕上的紅紋。
"林醫(yī)生,"我小聲問,"你會一直在這里嗎?"
她看著我,眼神有點奇怪。
"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在。"
我盯著林夕手腕上那道紅痕,它像是活過來似的,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她輕輕把病歷本合上,發(fā)出一聲輕響。
"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把手從被單里伸出來,指了指她袖口,"那個男孩是誰?他為什么說……說我像他?"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調整輸液管的流速。塑料軟管在她指尖纏繞,像一條蛇。
"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她忽然開口,"三年前市立醫(yī)院那次爆炸案,你在現(xiàn)場。"
我愣了一下。那天的記憶有些模糊,但記得有個人在廢墟里遞給我氧氣面罩,是個女醫(yī)生。
"是你?"
"是。"她點頭,"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了。因為你的眼睛,和他一樣。"
"又是他。"我咬牙,"到底誰是'他'?"
她終于抬頭看我。眼神里有種我看不懂的情緒,像是憐憫,又像是……恐懼。
"白燼。"她說出這個名字時聲音很輕,"他是第一個獲得災厄之線的人。"
我聽到這個名字從她嘴里說出來,突然覺得惡心。胃部一陣翻騰,喉嚨發(fā)干。我想起火場里那個男孩的笑容,還有他說的那句話——
"下次見面,你會更明白。"
"他為什么要找上我?"
"因為你現(xiàn)在擁有的東西,是他曾經(jīng)失去的。"林夕站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停下,"陸燃,你得學會控制。否則下次見面……可能就不是說話這么簡單了。"
她走后,我盯著天花板。病房太安靜了,連輸液滴答的聲音都聽得到。空調吹出的冷風掠過手臂,我忽然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紅痕。
和林夕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門又被推開,沈驍探進頭來。他身上還帶著火場的焦味,衣服都沒換。
"你醒了?"他走進來,手里拎著兩罐咖啡,"醫(y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我把手藏到被單下面:"你見過林醫(yī)生很久了嗎?"
"嗯?"他愣了一下,把咖啡放在我床頭,"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我拿起一罐咖啡,金屬罐身冰涼,"就是覺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沈驍沒說話,只是低頭撕開自己的咖啡包裝。錫紙撕裂的聲音刺啦作響。
"你知道那天晚上為什么會爆炸嗎?"我試探著問。
"化學品存放不當。"他回答得太快,"老廠區(qū)常見的事。"
我不相信。那個男孩,那條紅線,還有林夕說的話,全都串不起來。但我知道一定有什么聯(lián)系,而他們都在隱瞞。
"我覺得我需要休息幾天。"我說。
沈驍點頭:"正好,下周有個新消防員培訓,你去當教官。"
我喝完咖啡,罐底還殘留著一點液體。我盯著那些褐色的痕跡,突然想到火場里那個女孩。她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只是我的幻覺?
窗外傳來救護車鳴笛,由遠及近。我看著走廊盡頭的門,期待林夕再出現(xiàn)。可那扇門始終緊閉,像一道封印,把我隔絕在真相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