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巖石家的客廳，空氣凝重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黎文淵臉色鐵青，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背影僵硬。
林靜坐在沙發(fā)上，眼圈泛紅，手里攥著一張紙巾，指尖微微顫抖。
黎云低著頭，站在客廳中央，像做錯事的孩子，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高育良站在她身邊，身姿挺拔，神情肅穆，鏡片后的眸光深邃而平靜，帶著一種準(zhǔn)備迎接風(fēng)暴的坦然。
“胡鬧！”黎文淵猛地轉(zhuǎn)過身，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手指幾乎要戳到高育良臉上，“高育良！你！你簡直荒唐！”
他氣得胸膛起伏：“你多大年紀(jì)？小云才多大？你是什么身份？她還是個學(xué)生！你怎么敢！”
林靜也抬起頭，聲音哽咽，帶著難以置信的痛心：“高書記，我們一直敬重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對小云……”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無聲滑落。
黎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她上前一步，急切地解釋：“爸！媽！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我……”
“你閉嘴！”黎文淵厲聲打斷她，目光銳利如刀，“小云！你太不懂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黎云被父親的怒火震住，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倔強地咬著唇，不肯退縮。
“爸！媽！”她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我知道你們生氣！我知道你們擔(dān)心！但是我喜歡他！我們是認真的！”
“認真？”黎文淵冷笑一聲，目光轉(zhuǎn)向高育良，帶著毫不掩飾的質(zhì)疑和憤怒，“高書記！你位高權(quán)重，城府深沉！你告訴我，你對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能有多認真？！你能給她什么？除了麻煩！除了風(fēng)險！除了被人指指點點！”
高育良沉默地承受著黎文淵的怒火和質(zhì)疑。他沒有辯解，沒有推諉。
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姿態(tài)放得極低，聲音卻沉穩(wěn)有力：“黎教授，林教授。我知道，我的年齡、身份、過往，都讓你們無法信任，也無法接受。你們的憤怒和擔(dān)憂，我完全理解?！?/p>
他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上黎文淵和林靜審視的目光：“我無法改變我的年齡，也無法抹去我的過去。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兩點。”
“第一，我對黎云的感情，是認真的。這份認真，不是一時沖動，不是權(quán)宜之計。是深思熟慮后，愿意與她共度余生的決心。”
“第二，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她，守護她。不讓她受委屈，不讓她被傷害。無論是來自外界的風(fēng)雨，還是來自我自身可能帶來的麻煩。”
他目光轉(zhuǎn)向黎云。
“她在我身邊，不是依附，不是附屬。她是獨立的個體，有她的理想，有她的追求。我會支持她，尊重她，看著她成長，陪著她飛翔?！?/p>
“至于風(fēng)險，我在官場沉浮幾十年，不敢說滴水不漏，但護住自己心愛的人，這點本事和擔(dān)當(dāng)，我還是有的?！?/p>
“我知道，空口無憑?！彼钗豢跉?，“我不求你們立刻接受，也不求你們立刻信任。我只請求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他再次微微躬身，姿態(tài)謙卑，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請二位相信我一次?！?/p>
客廳里陷入一片沉默。
只有林靜壓抑的啜泣聲和黎文淵沉重的呼吸聲。
黎云看著高育良挺拔而謙卑的背影，看著他為了她，放下所有驕傲和身段，向她的父母懇求。
眼淚終于忍不住，洶涌而出。
她走到高育良身邊，與他并肩而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爸，媽，”她聲音哽咽，“我知道你們愛我，怕我受傷?？墒?，我已經(jīng)長大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p>
“他或許年紀(jì)比我大很多，或許身處漩渦中心。但是，他尊重我，支持我，理解我。在他身邊，我很快樂，很安心，也成長了很多?！?/p>
她看著父母，眼神清澈而勇敢：“請你們相信我的判斷。也請你們給他一個機會?！?/p>
黎文淵看著女兒淚流滿面卻異常堅定的臉，看著她緊緊握著高育良的手。
再看看高育良，那個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此刻為了他的女兒，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眼神里沒有算計，只有坦誠和懇求。
他滿腔的怒火和質(zhì)疑，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泄不出來。
林靜也停止了啜泣，看著女兒，又看看高育良。
她想起沙龍上高育良霸道宣告時，女兒雖然羞窘，但眼底深處那份依賴和光亮。想起這些天女兒提到高育良時，那種不自覺流露出的幸福和活力。
她作為母親，太了解女兒了。那份快樂，不是假的。那份堅定，也不是沖動。
客廳里長久的沉默。
陳巖石和王馥真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此刻，陳巖石輕輕嘆了口氣，開口了：“文淵，靜兒?！?/p>
“育良的為人，我和馥真清楚。他或許有他的復(fù)雜，但他對小云的心，是真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做父母的，可以擔(dān)憂，可以提醒?！?/p>
他頓了頓，看著黎文淵：“但最終。路，還是要她自己選。”
王馥真也輕聲勸道：“是啊，靜兒，你看小云現(xiàn)在，氣色多好，人也開朗了。育良待她是真心的?！?/p>
黎文淵緊鎖的眉頭，微微松動。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育良，又看了看女兒。
最終，他長長地、沉重地嘆了口氣。
那聲嘆息里，包含了太多復(fù)雜的情緒。憤怒、擔(dān)憂、無奈、還有一絲疲憊的妥協(xié)。
他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原諒”。
他只是轉(zhuǎn)過身，重新看向窗外，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小云，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好?！?/p>
林靜也擦干了眼淚，站起身，走到黎云面前。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臉頰，眼神復(fù)雜，有心疼，有擔(dān)憂，但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小云，媽媽只希望你幸福?！?/p>
她沒再看高育良，只是低聲說：“好好照顧她?！?/p>
這句話，像是一道赦令。
黎云的眼淚再次決堤，她知道，這已經(jīng)是父母最大的讓步和妥協(xié)！
“媽！”她撲進林靜懷里。
高育良站在原地，看著相擁的母女，看著黎文淵沉默卻不再抗拒的背影。心頭那塊沉甸甸的巨石，終于緩緩落地。
他走到黎文淵身后，聲音低沉而鄭重：黎教授，林教授，謝謝。我會用行動證明，你們的信任，沒有錯?！?/p>
黎文淵沒有回頭，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林靜輕輕拍著女兒的背，眼神復(fù)雜地看了高育良一眼。
客廳里的氣氛，依舊有些凝滯，但那股緊張感，已經(jīng)悄然散去。
王馥真適時地打破沉默：“好了好了！都別站著了！飯都涼了！快！吃飯吃飯！”
她熱情地招呼著。
黎云從母親懷里抬起頭，紅著眼睛，拉著高育良的手，小聲說：“老狐貍……吃飯了?！?/p>
高育良看著她哭紅的眼睛和依賴的眼神，心口軟得一塌糊涂。反手握緊她的手，低聲應(yīng)道：“好?！?/p>
餐桌上，氣氛依舊有些微妙。
黎文淵沉默地吃著飯，林靜也話不多。
高育良舉止得體，不再刻意討好，只是偶爾給黎云夾菜，動作自然。
黎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父母的臉色，努力活躍氣氛。
一頓飯，吃得安靜而漫長。
這頓飯的意義非凡，這是她和高育良，在父母默許下的第一頓飯。
是新的開始。
飯后，高育良禮貌告辭。
黎云送他到門口。
夜色中，他看著她紅腫的眼睛，伸手輕輕拂過她的眼角。
“委屈你了?！彼曇舻统?，帶著心疼。
黎云搖搖頭，靠進他懷里，聲音悶悶的：“謝謝你。”
高育良收緊手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他低聲說，“該說謝謝的是我?！?/p>
窗內(nèi)，黎文淵和林靜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相擁的身影，眼神復(fù)雜。
最終，黎文淵輕輕拉上了窗簾。林靜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向廚房。
妥協(xié)，不是認可。
是無奈，是擔(dān)憂，更是對女兒那份不容置疑的愛與選擇權(quán)的尊重。以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了。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