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漢東大學(xué)的銀杏葉幾度枯榮。
黎云在奔波忙碌過程中,度過了充實而忙碌的大三、大四。
她褪去了不少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專注和沉穩(wěn)的學(xué)者氣質(zhì)。
她和高育良的關(guān)系,在各自忙碌的軌道上,也沉淀出一種更深的默契。電話和信息依舊不多,但每一次簡短的問候或周末短暫的晚餐,都帶著無需多言的關(guān)心和一種沉靜的陪伴。
黎云父母的態(tài)度,在時間的流逝和高育良始終如一的、不張揚的關(guān)照下,也漸漸緩和。
林靜會在視頻通話時,不經(jīng)意地問起“育良最近胃病沒犯吧?”,黎文淵則會在學(xué)術(shù)期刊上看到高育良署名的政策研究文章時,默默推給女兒看,說一句“有見地”。
高育良對此心領(lǐng)神會,但從不刻意邀功或表現(xiàn),只在黎云偶爾提及父母時,淡淡回應(yīng):“代我問候二老。”
畢業(yè)典禮前一周。
黎云正焦頭爛額地修改論文終稿,手機響了,是林靜。
“小云啊,”林靜的聲音帶著笑意,“我和你爸訂了機票,下周三到漢東。”
“???”黎云驚喜地差點跳起來,“真的嗎?媽!你們不是有個項目報告要趕?”
“報告哪有我女兒畢業(yè)重要!你爸說了,再忙也得去見證我們家小云穿學(xué)士服的樣子。”
黎云心里暖烘烘的:“太好了!那你們住哪?我?guī)湍銈冇喚频???/p>
“不用操心,”林靜語氣輕松,“育良都安排好了,就在學(xué)校附近,方便?!?/p>
黎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老狐貍,動作真快,還不動聲色。
“哦,好!”她心里有點甜,又有點不好意思。
畢業(yè)典禮當天。
黎云在禮堂里,看到父母坐在嘉賓席前排,旁邊是高育良。
黎文淵穿著熨帖的襯衫,林靜則是一身得體的裙裝,兩人臉上都帶著欣慰和驕傲的笑容。
高育良坐在稍側(cè)的位置,依舊是一身淺色便裝,姿態(tài)沉穩(wěn),只在黎云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上臺領(lǐng)證時,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典禮結(jié)束,人群涌出。
黎云一眼就看到梧桐樹下捧著花束的高育良,以及站在他身旁的父母。
“爸!媽!”她飛奔過去,給了父母大大的擁抱。
“畢業(yè)快樂,寶貝女兒!”林靜眼眶微紅。
“好!好!”黎文淵用力拍了拍她的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高育良將花束遞給她:“畢業(yè)快樂?!?/p>
“謝謝!”黎云接過花,笑容燦爛。
“走吧,”高育良自然地接過黎云手里的一些雜物,“車在外面。”
聽松閣包廂內(nèi)。
菜肴精致,氣氛溫馨。
黎文淵和林靜詳細詢問著黎云的學(xué)業(yè)、未來的打算,言語間滿是關(guān)切和自豪。
高育良話不多,但恰到好處地照顧著每個人,給黎云夾她愛吃的菜,給林靜添茶,和黎文淵聊幾句時政或考古新發(fā)現(xiàn),態(tài)度謙和,分寸拿捏得極好。
黎云看著父母臉上放松的笑容,看著高育良沉穩(wěn)從容的樣子,心里那塊關(guān)于家庭的石頭,終于徹底落了地。
飯后,侍者撤下餐盤,換上清茶。
黎文淵放下茶杯,看向高育良:“育良,聽說沙瑞金書記最近在推的那個基層治理改革,動靜不?。俊?/p>
高育良點頭:“是,觸及一些深層次問題,阻力不小,但方向是對的?!?/p>
黎文淵若有所思:“嗯,改革總是艱難的。對了,小云上次提到你在看的那本關(guān)于西域簡牘的書……”
兩人就著學(xué)術(shù)和時政,聊了幾句。
林靜則拉著黎云的手,低聲說著體己話。
這時,林靜的手機“?!绷艘宦?,她看了一眼,對黎文淵說:“老黎,剛酒店前臺說,我們存的那瓶女兒紅,他們給醒好了,問要不要現(xiàn)在送過來?”
黎文淵愣了一下,隨即恍然,笑道:“哦,對對,差點忘了。走,我們?nèi)タ纯矗瑒e讓他們弄錯了年份?!?/p>
林靜也起身:“小云,育良,你們先坐會兒,我們?nèi)トゾ蛠??!?/p>
兩人說著,便起身離開了包廂。
包廂里只剩下黎云和高育良。
黎云端著茶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
高育良的目光落在她懷里的花束上。
“花喜歡嗎?”他問。
“嗯,很喜歡?!崩柙频皖^嗅了嗅。
“里面,有樣?xùn)|西?!备哂嫉穆曇艉芷届o,像在陳述一件尋常事。
黎云微怔,目光投向花束深處。
百合與玫瑰簇擁中,一個深藍色絲絨小盒靜靜嵌在花枝間。
她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她取出盒子,觸手溫潤。
抬頭看向高育良。
他正深深地看著她。
“打開看看?!彼曇舻统痢?/p>
黎云深吸一口氣,打開盒子。
一枚戒指靜靜躺在黑色絲絨上。
設(shè)計極其簡約:一圈純凈的鉑金,鑲嵌著一顆切割完美的鉆石,沒有繁復(fù)的裝飾,卻折射出內(nèi)斂而璀璨的光芒。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戒指,又抬頭看向他。
高育良沒有起身,也沒有單膝跪地。他依舊坐在那里,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牢牢鎖住她。
“小云,”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力量,“四年了?!?/p>
“看著你從那個在協(xié)調(diào)會上據(jù)理力爭的小姑娘,走到今天??粗銥樽约旱穆?,一步步走得扎實。”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指間的戒指。
“我們,該有個家了?!?/p>
不是詢問,不是懇求。
而是一種沉靜的、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性的陳述。
“你愿意嗎?”
他的問題簡潔至極,沒有任何修飾。
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黎云心中激起千層浪。
她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面沒有夸張的深情,只有一種沉甸甸的、如同磐石般的承諾和等待。
所有的過往,那些無聲的關(guān)懷,那些克制的思念,那些風(fēng)雨中的支撐,都在這一刻匯聚。
她喉嚨有些發(fā)緊,眼眶微微發(fā)熱。
沒有猶豫,沒有矜持。
她用力點頭,聲音清晰而堅定:“愿意。老狐貍,我愿意?!?/p>
高育良眼睛瞬間亮了一下,那緊繃的線條似乎也悄然放松。
他伸出手。
黎云將戒指盒放在他掌心。
他取出戒指,動作沉穩(wěn)而鄭重,輕輕套上她的無名指。
尺寸完美契合。
他沒有立刻放開她的手。
而是用他溫熱而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那枚戒指,也摩挲著她的手背。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無聲的占有和珍視。
黎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兩人目光交匯,空氣中流淌著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和沉靜的幸福。
包廂的門被輕輕推開。
黎文淵和林靜站在門口,手里并沒有拿什么酒。
林靜看著女兒手上那枚閃耀的戒指,眼眶瞬間紅了,臉上卻綻開欣慰的笑容。
黎文淵的目光在高育良和女兒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然后看向高育良,眼神復(fù)雜,最終化作一聲釋然的輕嘆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他走上前,拍了拍高育良的肩膀,聲音沉穩(wěn):“好。這瓶存了十年的女兒紅,看來是時候開了?!?/p>
高育良站起身,微微頷首,聲音鄭重:“謝謝爸,媽。”
黎云也站起來,撲進母親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