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繪廊

導(dǎo)師的聲音溫和得像春日暖陽，林硯之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他看著眼前熟悉的街道，來往的行人臉上帶著真實的笑意，路邊的小販在叫賣，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可掌心那枚尚未消失的猩紅請柬，正無聲地提醒著他——這不是現(xiàn)實。

“硯之？發(fā)什么呆呢？”導(dǎo)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快點(diǎn)走吧，下午還有個重要的會議?！?/p>

林硯之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觸碰，目光銳利地掃過對方：“李教授，您上周在實驗室丟失的那支樣本，找到了嗎？”

這是只有他和導(dǎo)師才知道的事，發(fā)生在他進(jìn)入無限回廊的前一天。

導(dǎo)師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fù)如常：“哦……找到了，就在抽屜里，是我忘了?！?/p>

破綻。

林硯之在心里下了結(jié)論。這個“導(dǎo)師”，是假的。

他不再理會對方，轉(zhuǎn)身就走。街道兩旁的景象開始扭曲，行人的臉變得模糊不清，叫賣聲變成了刺耳的噪音。

“硯之！你別走！”假導(dǎo)師的聲音變得尖銳，身形也開始扭曲，像融化的蠟像，“留下來陪我??！”

林硯之沒有回頭，他能感覺到身后傳來陰冷的氣息。他想起謝辭的話——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他一路狂奔，街道在他腳下不斷變換，時而變成他小時候住過的巷子，時而變成大學(xué)的圖書館，最后定格在一片純白的空間里。

空間中央，坐著一個小男孩。

男孩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穿著不合身的黑色西裝，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手里抱著一個破舊的玩偶。他的眼睛很大，卻空洞得嚇人，像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林硯之遲疑地走過去。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男孩很熟悉。

“你是誰？”男孩抬起頭，聲音稚嫩，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冷漠。

“林硯之。”林硯之回答，“你呢？”

男孩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他：“他們都怕我，說我是怪物。”

“為什么？”

“因為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蹦泻⒌皖^看著玩偶，“他們想把我關(guān)起來，研究我。”

林硯之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了謝辭，那個總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小時候難道也是這樣嗎？

“別害怕?！绷殖幹滩蛔∩斐鍪?，想摸摸男孩的頭。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男孩時，男孩突然笑了，那笑容和謝辭如出一轍，帶著一絲玩味和冷漠：“你果然和他說的一樣，心軟?！?/p>

男孩的身影開始變淡，純白的空間也隨之破碎。

林硯之再次站穩(wěn)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華麗的宮殿里。宮殿的墻壁上鑲嵌著無數(shù)顆星星，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

謝辭就坐在宮殿中央的王座上，穿著繁復(fù)的黑色禮服，周身散發(fā)著王者的威嚴(yán)。

“你來了?！敝x辭看著他，眼神復(fù)雜，“看來，你通過了第一重幻象?！?/p>

“剛才那個男孩……”林硯之問。

“是我?！敝x辭沒有隱瞞，“是我曾經(jīng)的一部分?！?/p>

他從王座上走下來，走到林硯之面前：“時空裂隙會放大人心底的執(zhí)念和恐懼，剛才那個‘導(dǎo)師’，是你潛意識里對過去的留戀，而那個男孩，是我不愿面對的過去。”

林硯之看著他：“你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謝辭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苦澀：“因為在這個地方，善良和軟弱是致命的。想要活下去，想要保護(hù)自己在意的人，就必須變得強(qiáng)大，變得冷酷。”

他的目光落在林硯之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直到遇見你?！?/p>

林硯之的心猛地一跳，他別過頭：“你又在說什么瘋話?！?/p>

“我從不說瘋話?！敝x辭握住他的手，“林硯之，我做這一切，建立這個無限回廊，都是為了找到你。”

“找到我？”林硯之不解，“我們以前認(rèn)識？”

謝辭點(diǎn)頭：“很久很久以前，在你還沒進(jìn)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就認(rèn)識了。只是你忘了?！?/p>

“我忘了？”

“嗯，”謝辭的眼神黯淡了些，“因為某些原因，你失去了記憶，掉進(jìn)了不同的時空。我花了無數(shù)年，建立了這個無限回廊，就是為了在茫茫時空中找到你，讓你記起我?！?/p>

林硯之看著他，心里充滿了震驚和疑惑。謝辭的話太過離奇，他不敢相信，卻又無法完全否認(rèn)。因為在謝辭的眼神里，他看到了真實的痛苦和思念。

就在這時，整個宮殿開始劇烈地晃動，墻壁上的星星一顆顆熄滅。

“不好，”謝辭臉色一變，“時空風(fēng)暴要來了。”

他拉著林硯之就往宮殿深處跑：“時空裂隙的核心就在前面，只要我們能到達(dá)那里，就能離開這里。”

兩人在搖晃的宮殿里奔跑，身后是不斷坍塌的墻壁。林硯之能感覺到周圍的時間在飛速流逝，有時他會看到謝辭的頭發(fā)瞬間變白，有時又會看到自己的手變得蒼老。

“抓緊我！”謝辭大喊一聲，將林硯之緊緊摟在懷里。

一陣強(qiáng)烈的白光閃過，林硯之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陽光溫暖，微風(fēng)和煦，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香氣。

謝辭就躺在他身邊，閉著眼睛，臉色有些蒼白。

“謝辭？”林硯之推了推他。

謝辭睜開眼，看到他，松了口氣：“我們……出來了？”

林硯之環(huán)顧四周，遠(yuǎn)處有一座小村莊，炊煙裊裊，看起來寧靜而祥和。

【第五關(guān)：時空裂隙。通關(guān)。即將傳送至下一關(guān)：寂靜村莊?！?/p>

猩紅請柬上的文字證明，他們并沒有離開無限回廊。

“這里是……寂靜村莊？”林硯之問。

謝辭點(diǎn)頭，坐起身：“這個關(guān)卡很簡單，只要在村莊里待夠72小時，就算通關(guān)?！?/p>

“真的這么簡單？”林硯之有些懷疑。

“當(dāng)然，”謝辭笑了笑，“或許是因為你通過了時空裂隙，系統(tǒng)對你的獎勵吧?！?/p>

林硯之看著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但經(jīng)歷了時空裂隙的混亂，他確實需要休息。

兩人走進(jìn)村莊，村里的人很少，而且都很沉默，無論林硯之和謝辭問什么，他們都只是搖搖頭，不說話。

“這里的人好像都不會說話。”林硯之小聲說。

“嗯，”謝辭似乎并不意外，“所以才叫寂靜村莊?！?/p>

他們找了一間空置的小屋住了下來。晚上，林硯之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他腦海里不斷回響著謝辭在宮殿里說的話——“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認(rèn)識了”。

他真的和謝辭認(rèn)識嗎？他真的失去了記憶嗎？

就在這時，他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唱歌，又像是有人在哭泣。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到月光下，村莊里的人都走出了家門，面無表情地往村外的墓地走去。

他們的嘴里念念有詞，聲音低沉而詭異，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林硯之回頭看了一眼謝辭，他睡得很熟，似乎沒有被吵醒。

林硯之猶豫了一下，悄悄跟了出去。

他跟著村民來到墓地，只見村民們圍著一座新墳，不斷地鞠躬。墳前沒有墓碑，不知道里面埋的是誰。

突然，新墳里伸出一只手，一只蒼白的、屬于女人的手。

村民們像是受到了某種信號，紛紛跪了下來，額頭抵著地面。

林硯之嚇得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

“咔嚓”一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刺耳。

所有的村民都猛地轉(zhuǎn)過頭，他們的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林硯之轉(zhuǎn)身就跑，村民們在他身后緊追不舍，嘴里發(fā)出“嗬嗬”的怪聲。

他跑回小屋，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謝辭不在屋里。

“謝辭？謝辭！”林硯之大喊。

沒有人回應(yīng)。

村民們已經(jīng)追了上來，堵住了門口。

林硯之退到墻角，絕望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村民。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擋在了他面前。

是謝辭。

謝辭周身散發(fā)著強(qiáng)大的氣場，村民們不敢靠近，只是在原地徘徊。

“你去哪了？”林硯之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處理一點(diǎn)小事。”謝辭轉(zhuǎn)身，握住他的手，“別怕，有我在?！?/p>

他的手很溫暖，驅(qū)散了林硯之心中的恐懼。

“這些村民到底是什么東西？”林硯之問。

“他們不是人。”謝辭的眼神冷了下來，“他們是被詛咒的靈魂，永遠(yuǎn)被困在這個村莊里，重復(fù)著死亡和祭祀的儀式?！?/p>

“那座新墳里……”

“埋著的是這個村莊的‘祭品’?！敝x辭說，“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外來者被當(dāng)作祭品埋進(jìn)墳?zāi)?，這樣村民們才能繼續(xù)‘活下去’。”

林硯之恍然大悟：“所以，這個關(guān)卡的真正任務(wù)，是避免成為祭品？”

謝辭點(diǎn)頭：“看來，我的獎勵說錯了?！?/p>

村民們還在門外徘徊，眼睛里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我們怎么辦？”林硯之問。

謝辭笑了笑：“還能怎么辦？當(dāng)然是把他們都解決掉?！?/p>

他抬手一揮，黑色的霧氣瞬間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小屋。村民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但很快就歸于平靜。

霧氣散去，門外的村民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林硯之看著謝辭，心里五味雜陳。他越來越看不懂謝辭了，這個男人強(qiáng)大得可怕，卻又總是在他最危險的時候出現(xiàn)。

“時候不早了，睡吧?！敝x辭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動作自然而親昵。

林硯之沒有躲開，他看著謝辭的眼睛，輕聲問：“謝辭，你告訴我，我們以前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謝辭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看著林硯之，眼神深邃：“等你通關(guān)了無限回廊，我就告訴你?！?/p>

林硯之沉默了。他知道，謝辭不想說，他再問也沒用。

但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蛟S，謝辭說的是真的，他們以前真的認(rèn)識，而且關(guān)系不一般。

他躺在床上，聽著身邊謝辭平穩(wěn)的呼吸聲，漸漸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這一次，他沒有做任何夢。因為他知道，謝辭就在身邊，他很安全。

【寂靜村莊的危機(jī)已解除。72小時倒計時繼續(xù)?！?/p>

猩紅請柬上的文字，像是在預(yù)示著，接下來的日子，或許會平靜一些。但林硯之和謝辭都知道，無限回廊的考驗，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而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在這一次次的考驗中，變得越來越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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