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沉到十點過半,樓梯間的聲控燈在兩人頭頂安靜地亮著,像一截被掐短的月光,桑延單肩背著書包,白襯衫被夜風吹得微微鼓起,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早被他隨手解開,鎖骨在領口若隱若現,黑色校服長褲筆直垂落,襯得他整個人愈發(fā)挺拔,他一只手替郁挽朝提著那只沉甸甸的袋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漫不經心地倚著門框,郁挽朝踩著黑色拖鞋,黑白條紋的布料在燈下泛著柔軟的毛邊。低馬尾有些散了,幾縷碎發(fā)黏在頸側,隨著她低頭翻找鑰匙的動作輕輕晃動,細瘦的手腕上,那串檀木手串被樓道燈映出溫潤的光,像一圈凝固的夜色,鑰匙終于“咔噠”一聲捅進鎖孔,門縫里泄出一線暖黃的燈光,桑延沒進去,把袋子穩(wěn)穩(wěn)放上鞋柜,順手帶上門,金屬鎖舌合攏的輕響,提醒著郁挽朝,桑延已經離開了
郁挽朝:他……剛剛為什么要這么問我?
“你是看見我會開心一點,還是看到他們會更開心一點?”郁挽朝的手指還搭在鞋柜上,聞言整個人像被按了暫停鍵,鑰匙串在掌心晃了晃,發(fā)出細碎的碰撞,細碎的碰撞聲讓郁挽朝稍微回了一下神,郁挽朝深呼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自己到底再什么呢,這只不過是朋友之間……很常見的問題,不是嗎?把自己洗腦完以后,才發(fā)覺睡衣因為自己出汗了,而黏糊著自己的后背,著實有些不舒服,把東西收拾好,又拿了新的衣服去浴室里洗澡,洗完澡,看著鏡子中臉,笑了一下
郁挽朝: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郁挽朝把頭發(fā)吹了半干,又窩回到客廳的地毯上,盤腿坐到地毯上,拿起放在一旁茶幾上的書,又把一旁的手機拿起來,離十二點還有二十多分鐘,江稚魚那家伙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就沒有停過,不過……這些天,就沒有看見江稚魚給自己發(fā)過那三個人的消息,不應該啊,郁挽朝動了一下手指,似乎想問問江稚魚,但是,想了想還是打算明天當著面問吧,把手機放在沙發(fā)上,又垂眸去看書了,只是總會想起桑延的那一句話,而書上的字也不知道為什么只剩下那一句“你是看見我會開心一點,還是看到他們會更開心一點”,郁挽朝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是看不進去,就干脆把書放在一旁,找到了《十二怒漢》這一部電影,郁挽朝看了一眼時間,快了
郁挽朝:郁挽朝……你要過生日了
電視屏幕的藍白光在客廳里浮動,郁挽朝蜷在沙發(fā)與茶幾之間窄窄的地毯上,白色睡裙堆在膝蓋,半干的發(fā)尾散出潮濕的熱氣,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腕上的細檀木手串上,散著極淡的木香,看著黑白片里的中年男性被眾人質疑,門鈴在這時刺進來的一聲“?!?,郁挽朝愣了半秒,像被突然從電影里拎出來,指尖在地板上摸索兩下才借力起身,手串順著腕骨滑到虎口,門開一條縫,走廊的感應燈亮起,桑延站在昏光里,白T恤、黑運動褲,右手拿著剛剛看到的小蛋糕,左手抱著一沓試卷,最上面那張用回形針別著,角上卷翹,夏夜的潮熱從他身上涌進來,帶著一點紙墨和奶油混合的味道,兩個人挨得很近,近到桑延聞到郁挽朝身上的花香
桑延:生日快樂,郁挽朝
桑延的目光掠過她有些濕漉漉的發(fā)梢,停了一瞬,又垂下去,
郁挽朝:謝謝,進來吧
郁挽朝側身讓他進來,門在身后合上,隔絕了走廊的燈,只剩電視里的陪審團還在爭吵,桑延把蛋糕放在茶幾上,試卷則放在蛋糕的旁邊
桑延:我?guī)湍惆炎鳂I(yè)拿回來了
郁挽朝嗯了一聲,拿著蛋糕盒子又縮回剛剛的角落里
桑延:大半夜不睡覺看電影?
郁挽朝:是你自己說,讓我給你開門的,我只能在這里 看電影了
郁挽朝重新縮回那個窄小的角落——沙發(fā)與茶幾之間,她把蛋糕盒抱在膝上,塑料蓋早已掀開,奶油頂上那顆草莓被她拈起,輕咬一口,酸甜的汁水沾在唇角,屏幕的冷光掠過她的臉,映出睫毛下細小的陰影,也映出唇畔那一點未及拭去的淡紅,桑延坐在她右側,膝頭抵著茶幾邊緣,黑色運動褲的布料因蜷坐而繃出淺淺的褶。電視里陪審員激烈爭執(zhí)的聲音,像隔著一層水,在他耳膜里起伏。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畫面上——雨窗后模糊的側影、攥緊的拳頭、驟然亮起的燈——而后,悄無聲息地,滑向郁挽朝,她吃得慢,每一勺都先輕輕刮去奶油,再挑起一小片蛋糕胚。手腕上的檀木手串隨著動作微晃,珠子與珠子輕碰,發(fā)出細碎的、近乎親昵的呢喃,桑延的視線在她低垂的睫毛、細白的手臂、微濕的發(fā)尾掃過
桑延:我先回去了
郁挽朝:唔……好,早點睡
桑延: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