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guān),朔風(fēng)凜冽,黃沙撲面。**
中軍大帳內(nèi),燈火通明。秦夙剛剛結(jié)束一場軍事會議,眉宇間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凝重。戰(zhàn)事比他預(yù)想的更膠著。
蠻族此次進犯異常兇猛,而且似乎……得到了某種精良的兵械補充,讓他麾下將士吃了不小的虧。他舊傷未愈,連日操勞,胸腹間那熟悉的陰冷刺痛感又隱隱發(fā)作,若非一股堅韌的意志強撐,早已倒下。
“將軍,陳平求見!”親衛(wèi)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秦夙猛地抬頭:“陳平?他不是在青石……快傳!”
帳簾掀開,風(fēng)塵仆仆、眼窩深陷的陳安大步走了進來,撲通一聲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一個毫不起眼的灰色包袱:“將軍!屬下奉姜姑娘之命,日夜兼程,送來此物!還有姜姑娘的親筆信!”
青石村?姜愿?
秦夙的心莫名一跳。他接過那個輕飄飄的包袱,觸手粗糙,看起來再普通不過。但陳安那“日夜兼程”四個字,讓他瞬間意識到,這絕不僅僅是“捎點東西”那么簡單。
他揮退左右。他先拆開了那封信。映入眼簾的,是那一手熟悉的、歪歪扭扭、如同幼童涂鴉般的字跡。
看著那努力想寫工整卻依舊顯得有些笨拙的字,秦夙冷峻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揚起一個極小的弧度,連日來的疲憊和緊繃仿佛都被這稚拙的筆觸熨帖了一絲。他能想象出她坐在燈下,蹙著眉,認真又費力地書寫的樣子。
信的內(nèi)容很家常,報平安,問身體,甚至還提供了一個“土方子”。但秦夙的目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幾句看似尋常的叮囑——“別累著自己”、“萬事小心”。結(jié)合陳平的“日夜兼程”,他幾乎立刻斷定,這包袱里,另有乾坤!
他迅速打開包袱。里面是幾件半新的粗布里衣,針腳細密,帶著皂角的清香,確實是新做的。但秦夙的手指在衣物上輕輕一捻,立刻察覺到了夾層的異樣。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縫線。一個用蠟封得嚴實的小瓶,和一個樸實無華的小木盒,露了出來。
看到這兩樣?xùn)|西的瞬間,秦夙的瞳孔驟然收縮!他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那股冥冥中的直覺,以及姜愿之前展現(xiàn)出的種種不可思議,讓他瞬間明白——這,才是她讓陳平不惜馬力送來的真正目的!是她對他無聲卻最深切的關(guān)懷與……保護!
他拿起那個小木盒,打開。里面是一個非金非玉、觸手溫潤、刻滿了復(fù)雜玄奧紋路的圓形陣盤,紋路中似乎有微光極其緩慢地流轉(zhuǎn)。一股難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隱隱傳來。保命之物!秦夙瞬間做出了判斷,手指猛地收緊,將陣盤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卻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他又拿起那個小瓶,拔開蠟封的軟木塞。一股極其清淡、卻沁人心脾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吸入一口,竟讓他連日來滯澀的胸口都為之一暢!瓶內(nèi)是琥珀色的、略顯粘稠的液體,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柔和的光澤。
靈藥?!
秦夙沒有任何猶豫,將那小瓶液體照著姜愿信中所述,倒入幾滴在杯中。液體順喉而下,沒有想象中草藥的苦澀,反而帶著一絲奇異的甘甜。下一秒,一股磅礴卻無比溫和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這股力量,遠比每日食物中那絲微弱的暖流強大、精純百倍!它所過之處,那些盤踞在經(jīng)脈深處、如同附骨之疽的陰寒刺痛瞬間冰消瓦解!受損的臟腑如同久旱逢甘霖,貪婪地吸收著這溫暖的能量,發(fā)出歡快的嗡鳴。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骨骼變得更加堅韌,肌肉纖維在重組強化,連多年來征戰(zhàn)留下的無數(shù)暗傷舊疾,都在被這股溫和的力量緩緩修復(fù)、撫平!
一層細密的、灰黑色的、帶著腥臭氣的油汗從他皮膚表面迅速滲出——這是排毒反應(yīng)!
強大的藥力沖刷著他的身體,帶來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極致舒暢感!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洶涌澎湃的精力和無與倫比的力量感!困擾他許久的舊傷,在這靈液的神效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秦夙緊閉雙眼,全力引導(dǎo)、吸收著這股力量,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遠比面對千軍萬馬時更加劇烈!
姜愿……她如何得到這等逆天神物?!
她可知這東西的價值?足以引起整個天下的瘋狂爭奪!她就這么……讓陳平用一個破包袱,千里迢迢給他送來了?!
還有那個陣盤……
震驚、狂喜、難以置信、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滾燙的情感,如同巖漿般在他冰冷堅硬的心湖底洶涌奔騰!她遠在千里之外,卻似乎對邊關(guān)的險惡、對他的身體狀況了如指掌!這份洞察,這份饋贈,這份沉甸甸的、不惜暴露自身秘密的風(fēng)險也要護他周全的心意……
良久,秦夙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四射,如同被打磨過的寒星,銳利更勝往昔!所有的疲憊病色一掃而空,臉色紅潤,氣息悠長渾厚。他輕輕一握拳,骨節(jié)發(fā)出噼啪的脆響,一股久違的、足以撼山裂地的力量在體內(nèi)奔流!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將那個只剩小半瓶的靈液小瓶和那個蘊含著一次救命機會的陣盤重新收好,貼身放置。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封字跡歪扭的信上,指尖輕輕拂過“盼早歸”三個字,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溫柔和堅定。
“將軍?”帳外傳來心腹將領(lǐng)的聲音,帶著擔(dān)憂。將軍獨自在帳內(nèi)待了太久。
秦夙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心緒,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沉穩(wěn)冷冽,卻比以往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強大底氣:“傳令:召集所有工匠營管事!即刻前來!”
他拿起姜愿繪制的、那些超越了時代的兵器改良圖譜,眼中燃起熊熊的戰(zhàn)意和自信。有了健康的體魄,有了這神鬼莫測的保命底牌,更有了一整套足以改變戰(zhàn)爭格局的利器圖紙……蠻族的精良兵械?呵。
他走到案前,鋪開紙筆。他沒有用毛筆,而是拿起一支炭筆(下意識模仿她的方式),沉吟片刻,用極其簡潔、剛硬的字跡快速寫下回信。內(nèi)容同樣簡短,報平安,謝衣物,叮囑她保重身體,遇事可尋陳平陳安,只字未提靈液和陣盤,但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最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落款“秦夙”,而非“姜夙”。
他將回信折好,交給等候在旁的陳平:“辛苦你再跑一趟,將此信親手交予她。告訴她,這邊一切安好,讓她……不必掛心?!?/p>
陳平接過信,敏銳地察覺到將軍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具體說不上來,但那股迫人的氣勢似乎更加內(nèi)斂,卻也更加深不可測,仿佛一把收入匣中的絕世寶刀,鋒芒盡藏,卻無人敢忽視其存在。尤其是將軍的眼神,銳利如昔,卻少了那份因傷病而帶來的隱約陰霾,變得清亮洞徹,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是!將軍!”陳平不敢多問,領(lǐng)命而去。
秦夙走到帳外,朔風(fēng)卷起他玄色的披風(fēng)。他遙望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山河,落在了那個寧靜的小山村,落在了那個總是能給他帶來無盡驚訝和溫暖的女子身上。
他攥緊了袖中那枚冰冷的陣盤,低聲自語,聲音消散在風(fēng)里:“愿你……一切安好。待我掃平邊患,定……”
后面的話,消散在凜冽的朔風(fēng)之中,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亮得驚人。
中軍帳內(nèi),很快響起了工匠營管事們驚疑不定又興奮激動的討論聲。一場由幾張圖紙引發(fā)的軍械變革,即將在這北境邊關(guān)悄然上演。而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于千里之外,那個用歪扭字跡寫著家書、默默守護著他的小女子。
靈液修復(fù)了將軍的傷體,陣盤守護著將軍的安危,圖紙武裝著將軍的軍隊。姜愿的饋贈,如同投入戰(zhàn)爭天平的多枚沉重砝碼,正在悄無聲息地,改變著這場戰(zhàn)爭的走向,也改變著……歷史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