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剛爬上窗臺,林之墨的手機就震了震。是江碎發(fā)來的消息:“早啊,樓下等你?”
她幾乎是蹦下床的,抓起書包往樓下沖。江碎站在單元門口的梧桐樹下,背著書包朝她笑,晨光落在她發(fā)梢,像撒了層細(xì)閃的金粉?!白蛲硭煤脝??”林之墨走過去時,忍不住問了句。江碎的笑容淡了點,輕輕“嗯”了聲,卻沒反問她。兩人并肩往學(xué)校走,腳步踩在帶露水的石板路上,比平時安靜了些。
課堂上的江碎比昨天專注,只是偶爾會盯著窗外發(fā)呆,手指無意識地?fù)钢P桿。午休時,江碎從書包里掏出個小盒子,推到林之墨面前:“給你的?!笔呛袡幟饰兜挠蔡?,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晃眼。“謝禮,昨天的巧克力很好吃。”她說話時,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林之墨剝開一顆放進嘴里,酸甜的滋味漫開時,忽然想起她昨晚飄忽的語氣。
放學(xué)時兩人沒去圖書館,江碎忽然說:“帶你去個地方?!彼I(lǐng)著林之墨拐進學(xué)校后面的小巷,盡頭是家藏在老槐樹后的舊書店。推開門時,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滿屋子的書香味混著舊紙張的氣息撲面而來,隔絕了外面的喧囂。江碎熟門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書架,抽出本封面磨損的詩集:“你上次說喜歡這個作者,我找了好久?!?/p>
林之墨接過書時,指尖碰到她的手,涼絲絲的。書頁里夾著片干枯的銀杏葉,邊緣已經(jīng)泛黃,卻壓得平平整整。“這里很安靜,對吧?”江碎望著滿墻的書,聲音輕得像嘆息。
從書店出來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老長,偶爾胳膊碰到一起,又像觸電似的輕輕分開。
“其實……”江碎忽然停下腳步,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聲音低得像怕被風(fēng)聽見,“昨天不是因為吵沒睡好。是……家里人吵架了,吵到后半夜?!彼o了書包帶,指節(jié)泛白,“我躲在房間里,不敢出聲,也睡不著?!?/p>
林之墨的心猛地沉了下,想起她昨天發(fā)空的眼神,忽然明白了那股揮之不去的疲憊從哪來。她沒說話,只是往江碎身邊靠了靠,肩膀輕輕抵著她的胳膊。
“他們總是這樣,”江碎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發(fā)顫,“我想躲出來,又不知道能去哪?!?/p>
“以后……”林之墨頓了頓,語氣格外認(rèn)真,“要是再這樣,你給我發(fā)消息。我陪你出來走走,或者就在電話里陪著你,都行?!?/p>
江碎轉(zhuǎn)過頭看她,眼里蒙著層薄薄的水汽,被夕陽一照,亮晶晶的?!罢娴??”
“真的?!绷种c頭,伸手幫她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劉海,“這里離得近,我隨時都在?!?/p>
江碎忽然笑了,像雨后初晴的天,清清爽爽的。“那我可當(dāng)真了。”
那天的晚霞格外長,兩人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街燈亮起才分開。林之墨到家時,收到江碎的消息:“今天的檸檬糖,很甜。”她對著屏幕笑了半天,回了句:“那以后天天給你帶,甜到能蓋過所有亂七八糟的聲音?!?/p>
窗外的月光依舊溫柔,對話框里的晚安后面,江碎加了句:“有你在,好像沒那么難了?!绷种粗@句話,把手機貼在胸口,聽著自己咚咚的心跳,像揣了顆小小的太陽。有些沒說盡的話,像種子落在土里,悄悄發(fā)了芽,等著在往后的日子里,長出能為彼此遮風(fēng)擋雨的枝丫。
周三晚上,林之墨剛寫完作業(yè),手機就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江碎的名字,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孤零零的通話請求。
她幾乎是立刻接起的,聽筒里傳來細(xì)微的電流聲,夾雜著隱約的爭吵?!拔梗俊绷种泡p聲音,像怕驚到電話那頭的人。
“……是我。”江碎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好?!绷种鹕碜叩酱斑?,推開一條縫隙,讓晚風(fēng)灌進來,“我今天做了道超難的數(shù)學(xué)題,卡了整整一節(jié)課,最后發(fā)現(xiàn)是第一步就弄錯了,你說是不是很笨?”她故意扯著輕松的話題,語速放得很慢。
聽筒里安靜了些,似乎能聽到江碎調(diào)整呼吸的聲音?!安槐堪。边^了會兒,她輕聲回應(yīng),“我上次算物理題,把公式都記錯了,被老師點名的時候,臉都紅透了?!?/p>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課堂上的糗事說到校門口新開的奶茶店,林之墨特意挑著好笑的話說,偶爾能聽到江碎低低的笑聲,像被風(fēng)吹動的風(fēng)鈴。遠(yuǎn)處的爭吵聲漸漸模糊,被她們的對話一點點擠走。
“外面好像下雨了?!苯楹鋈徽f。林之墨探頭看了看,果然有細(xì)密的雨絲飄下來?!跋碌貌淮?,像毛毛雨?!彼枋鲋巴獾木跋?,“路燈下面看過去,雨珠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鉆。”
“是嗎?”江碎的聲音柔和了些,“我們家這邊也下了,打在窗臺上,嗒嗒的。”
不知聊了多久,電話那頭傳來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世界徹底安靜下來?!八麄兓胤块g了?!苯檎f,語氣里帶著點松快。
“那就早點休息吧,”林之墨看了眼時間,“明天還要早起呢?!?/p>
“嗯?!苯轭D了頓,“林之墨,謝謝你啊?!?/p>
“謝什么,”林之墨笑了笑,“不是說好了嗎,隨時找我?!?/p>
掛了電話,林之墨看著窗外的雨,發(fā)了會兒呆。手機又亮了下,是江碎發(fā)來的消息:“雨停了,能看到星星?!彼叩酱斑吿ь^,果然有幾顆星星在云縫里眨眼睛,她拍了張照片發(fā)過去,配了句:“我們這邊也有,最亮那顆像你今天給我的檸檬糖。”
很快收到回復(fù),是個笑臉表情,后面跟著“晚安”。
第二天一早,林之墨在樓下等江碎時,手里多了把折疊傘?!白蛱靹傁逻^雨,說不定會潮?!彼褌氵f過去,傘柄上還纏著圈淺藍(lán)的絲帶。
江碎接過傘,指尖碰到絲帶上的絨毛,心里暖烘烘的?!捌鋵嵔裉旌孟癫幌铝??!彼f著,卻把傘仔細(xì)地收進了書包側(cè)袋。
走到教學(xué)樓門口時,江碎忽然停下,從口袋里摸出顆糖,塞進林之墨手里。是顆橘子味的,糖紙在晨光里泛著橙黃的光?!斑@個比檸檬的更甜些?!彼p聲說,眼里的笑意比糖還暖。
林之墨捏著那顆糖,感覺掌心都在發(fā)燙。她知道,那些藏在爭吵聲里的不安,正在被這些細(xì)碎的溫柔一點點撫平,像雨后的天空,總會慢慢亮起來的。